時間很快就又來到了蕭霽這輩子的生命的盡頭。
這一次,會是結束嗎?
當蕭霽又看到了一個墓碑的時候,他就知道了。
這仍然不是最初的開始。
他已經熟悉了耳邊的哢嚓聲,也不知道究竟是過去了多久。
三輩子,恐怕很少有人能有這麽長的記憶。
如果每一個人的記憶都是一口深井,那蕭霽的記憶恐怕就是一個無底的黑洞。
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裡面到底隱藏了寫什麽。
將蕭霽的兩次死亡作為中介點。
他這起碼已經是第三次復活了。
之前的第二輩子是死在了考試中。
那久遠的第一世又是怎麽回事?
這一次的照片上面的卻只是一個小男孩,看起來只有六七歲的模樣。
蒼白又瘦弱,只有從那雙眼睛上才能看出一點蕭霽的影子。
這一世的蕭霽同樣是在孤兒院中長大的,但是和之後卻不一樣,因為這次根本就沒有人來領養他。
此時正是戰亂的年代,能源戰爭尚未落幕,多的是這種找不到父母的孤兒。
蕭霽孤零零地在孤兒院中生長到了四歲,因為陰鷙的性格,無人問津。
直到戰火終於蔓延到了他們所在的地區,他們這些孤兒沒有辦法離開,成為了被遺棄的垃圾。
所有孤兒院的孩子們都或是死在了戰火中,或者是死在了戰爭後面的瘟疫裡。
但是只有蕭霽,因為那種奇異的體質卻存活了下來。
他只需要很少的食物就能生存,並且就算是受傷也能很快恢復。
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蕭霽發現了老師的蹤影。
他會時不時出現在這個小蕭霽的身邊,但是卻只是靜靜地看著,不采取任何措施。
蕭霽站在他的身邊,和他一起看著小小的蕭霽在屍堆中像是一隻小老鼠一樣翻找食物。
“你是能夠幫他的。”
蕭霽說,他知道這裡的老師肯定聽不到自己的話。
“但是你為什麽沒有出手?”
男人默不作聲地看著,過了一段時間後便轉身離開。
在戰亂平息後,蕭霽被救出,但是很快卻又被當成了實驗樣品送去了實驗室中。
因為有人想要研究,他是不是因為身上有著特殊的基因,才能在那樣的屍堆中不被感染病毒,存活下來。
蕭霽冷淡地看著那個面色蒼白的自己躺在實驗桌上。
幾個身穿白大褂的醫生興奮地用手術刀剪開他的肚子,然後攝影,錄製傷口愈合的情況。
“看他!多幸運的孩子啊!他就像是被上帝祝福過!
就算是受了多重的傷,他都不會死!”
“有沒有試著去切斷他的脖子?”
“砍斷了肢體也可以再生!這個男孩一定是可以轟動世界的!”
“有了他,我們實驗室可以發一打的論文!”
蕭霽在這裡看到了他在之前的記憶碎片中看見過的場景。
小小的男孩身穿實驗服,蜷縮在牆角,他身上沒有傷口,但是幾乎每一寸皮膚都曾經被剖開,像是研究倉鼠一樣仔細研究。
老師再次出現,身穿白大褂,來到他們的實驗室進行參觀。
他的身份明顯極高,眾人都在他的面前,為他鼓掌,熱切地為他介紹著蕭霽,如同在介紹一隻小動物。
男孩安靜地注視著他們,色澤淺淡的眸子裡面沒有任何神情。
如果不是他無法死去,他恐怕早就選擇自殺了。
“你是可以救他的。”
蕭霽站在男人的身邊,從他的記憶裡面回顧慘烈的過去。
“你為什麽沒有出手?”
男人默不作聲,但是在離開的時候,從懷裡取出了一個八音盒。
那是一個圓形的,白色的八音盒。
只要打開蓋子,就能從中流淌出悅耳的音樂。
這是蕭霽所熟悉的,那個八音盒……
現在他終於知道了這個八音盒的來歷。
男孩接過八音盒,繼續蜷縮在牆角。
老師轉身離開了,他再也沒有出現。
直到蕭霽死去的那一天。
因為蕭霽的鮮血被研究發現,有著能夠治愈一切傳染性疾病的能力,堪稱為靈藥。他被不斷地抽取身體內的鮮血,有無數達官顯貴用盡權勢和金錢,隻想從這個小孩子的血管中爭奪出一針靈藥,為自己保命。
蕭霽的身子迅速瘦弱下去。
他這輩子死的時候甚至還沒有六歲大,但是眼神裡面卻滿是冰冷和滄桑。
他抓著那個八音盒,因為那是他這輩子受到的唯一的禮物,也是唯一一個屬於他的東西。
在他短短的,六年的生命中……
實驗室將他隨意丟棄到了一個廢棄的地下室裡面,只打算等著他死去之後,再趁著他的血液還沒凝固,多抽一點血。
他能看見一扇窗戶,一扇一半隱藏在地下的,一半暴露在空氣中的窗戶。
光芒是彎曲的,就像是月亮。
他已經很久都沒有看見過月亮了。
好想,再去看一看啊。
他伸出布滿了針孔的手臂擋在面前,現在的他已經沒有辦法去愈合這些傷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