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世月偏白的唇漸漸揚起,眼眶卻沁出淚水,站起身時還踉蹌一下,“殿下回來了。”顧不上身旁大太監很有眼力見的攙扶,兩三步走到他只能在夢中憶起的小殿下身前,一時卻又什麽也說不出,“我好想你。”
說著還伸出手去,準備進行觸碰。
席星野被這反差弄得措手不及,他能想象到尹世月見到他後會尊敬,但沒料到是這樣的親昵。仿佛剛才的陰鬱死氣都是他的錯覺,可細想來,那大太監說要把所有人拖出去弄死時,尹世月分明是冷漠寡情的。
現在這副稱得上找到歸宿的孩子模樣——
“我沒有能讓你長生的丹藥。”席星野難得直白。
他也就只有修真者這個鍍金的身份,能讓如今沉迷於長生的尹世月如此激動。不過尹世月若是真打這個小算盤,也是失算,修真者隨意更改凡間界人的命數是錯誤,更改皇帝的命數更是大錯特錯。當然,如果尹世月願意舍棄如今的榮華,給顆延長生命的丹藥也未嘗不可,天道管不了這麽細致。
而隨著席星野剛落的話音,尹世月伸出的手也被人抓住。
是閆哲,此刻沉著一張臉,後悔沒能在路上多說些這狗皇帝的壞話,“讓所有人都退出去。”也撤掉了身上的隱身術法。
尹世月並非愚笨之人,“小殿下既然是悄悄過來,定不願意讓旁人知曉,若是他們多嘴?”
“沒事。”席星野隨手一個法訣,抬手間正好露出和閆哲手腕上互為一對兒的水晶手鏈,上面的小羅盤墜著更襯膚色似雪。
尹世月命那些人出去。
只有那大太監還有些許猶豫,還是被毫不留情的趕出去。
“小殿下…我……我沒有要利用你的意思。”尹世月虛弱地輕咳幾聲,堅持著將自己想說的講完,因咳得嚴重白紙般的臉色多了一層薄紅,倒有了幾分人氣兒。
“我知道了,你先坐下吧。”席星野伸手去扶。也是才發覺,尹世月在他面前一直沒有用‘朕’自稱。
尹世月終於落座,眉眼彎彎含情若水,“我還以為小殿下永遠都不會回來。”
“按理來說是這樣。”席星野實在不是念舊的人,“我為什麽回來你應該也知道。”說完開始介紹自己的身邊人,也就是他暫時還沒得到掌門認可的道侶,“這是閆哲,是……”
“小殿下!”尹世月著急開口打斷,不自覺的掐住食指指尖,這是他緊張時的小毛病。
小殿下和身旁的這個男人戴著同樣的手鏈,兩人的關系必然親昵,哪怕只有一點可能他也不願聽到,聽到他的小殿下屬於旁人。
席星野被打斷,也沒著急,他本來就沒打算說閆哲是他道侶,頂多說一句小師弟。
“小殿下對我很失望嗎?所以才會回來。”尹世月像孩提時第一次和席星野見面那樣,咬住下唇,“我知道我很沒用。”
“也不是。”席星野心想你哪裡沒用?在傳聞裡都吃小孩了還沒用?“是現在的國師讓我回來的。”
“國師大人?”尹世月怔愣,“國師大人是如何知曉的小殿下?”
果然,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樣,的確是受騙。席星野心中作下判斷,和閆哲對視一眼,“我們來就是處理一下這個國師,你沒有意見吧?”當然有意見也沒用。
“國師大人犯了什麽錯嗎?”尹世月輕垂下頭,面帶猶豫。
“他是朝嵐。”席星野不多作解釋。
尹世月驀然抬頭,“朝嵐?”接著不安的喃喃,“居然是他。”眸底泛出涼意和難掩的厭惡。
當時朝家行謀逆之事,是尹世月第一次動手殺人,就那樣爛泥臭蟲般的低賤之人,居然也敢肖想他的小殿下。
也不至於被蒙騙,只不過是相互利用。既然小殿下看這顆棋子不順眼,毀掉也未嘗不可,再一想到是朝嵐讓小殿下回來的,“小殿下打算怎麽做?”髒了手就不好了,卻又不敢表現出自己黑暗的一面,“需要我幫忙嗎?”
“你不是傀儡皇帝嗎?”席星野驚訝,“聽說大權都在朝嵐手裡。”
尹世月搖頭,“怎麽可能,他只是國師。”
不過席星野仍是拒絕,一搖頭,“不用,我們二人便夠了。”想起自己對閆哲的介紹還未完成,又沒什麽特別補充的地方,讓尹世月一個皇帝叫閆哲殿下也不合適,糾結半晌,“你叫他……”
“我是星野的道侶,你想怎麽叫隨你。”閆哲先開了口。
尹世月動作一僵,“小殿下喜歡男子嗎?”
席星野猝不及防,眨眨眼睛,教育起閆哲:“首先,我是你師兄。”怎麽還開始直呼其名?
“師兄不生氣。”閆哲捏捏席星野泛紅的指尖。
席星野將自己的手從閆哲那裡抽回,對著尹世月一點頭,“那就先這樣。”
尹世月還未來得及感傷,慌張道:“小殿下現在便要走嗎?”因為情緒激動控制不住的咳起來個不停,仿佛下一刻便會因呼吸缺失而昏迷的脆弱。他是卑劣,有一次重新對自己本性認知。
他對小殿下的心意是明朗的,可他確實是配不上小殿下這般好的人物。
他以為自己以往對小殿下愛慕者的諸多阻撓是因為那些人不夠好,會弄髒他的小殿下,現在看來不過是對旁人的嫉妒。
嫉妒那些在小殿下面前表露心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