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拉不以為然:“真主會保佑我們。並且你是我的兄弟,我們可以分享一切。”
“真主保佑。”嚴培也跟著念誦了一句,心裡卻覺得大大的不妙。難道這些人準備什麽都不帶就到地面上去?且不說如果遇到嗜血者怎麽辦,單說這沒吃沒喝,難道真以為真主會從天而降,賜下蜜酒和烤ròu嗎?
但是這個時候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嚴培隻好跟著薩拉走。不過他還是在路上撿了一截鋼條,他可不認為到時候可以用古蘭經來對付嗜血者。好在薩拉不但沒有阻止,自己也撿了一截,顯然他雖然篤信真主,倒也還沒有真的糊塗。
“到了。”薩拉手指著前面。他們現在已經走出了居民區,前方就是地下城的邊緣,那裡前些日子有嚴重的坍塌,塌了一條飛船通道。因為搶修人手不夠,政府索xing封閉了那裡,以免被嗜血者鑽進來。
現在,這裡已經聚集了數百人,嚴培一眼就看見被綁得像粽子一樣的丁小如,頭髮零亂地坐在地上,臉頰上還有一塊青腫。不過大約因為她是神聖的“祭品”,好像沒有遭到更多的nüè待,jīng神也還好。
離丁小如幾步的地方,是人群的中心,所有的人雖然分散著,但目光都集中在一個人身上。這裡離最近的燈光也有相當遠的距離,所以嚴培眼神再好,站在人群外頭也看不清他的長相。不過用膝蓋也想得到,這人肯定就是賽爾德了。
看著人大約已經到齊了,賽爾德忽然舉起手,立刻所有的人都安靜了下來,呼吸相聞。嚴培心裡一凜——果然宗教的力量是不可想象的,賽爾德竟然能讓這些人對他如此敬服,看來想把丁小如偷出來並不容易。
賽爾德輕聲誦念:“遵循正道者,真主要更加引導他們,並將敬畏的報酬賞賜他們。”他環視周圍,“我的兄弟們,這次地下城的劫難,我們蒙真主的恩賜,全都活著,感謝真神安拉。”
所有的人都低下頭,跟著他念誦:“信道而行善,且信仰降示穆罕默德的天經者——那部天經是從他們的主降示的真理——真主將赦宥他們的罪惡,改善他們的狀況……”
嚴培一邊跟著念,一邊心裡琢磨,這人的聲音他是聽過的,好像——好像就是新月每次領著做禮拜的那個人!不知怎麽的,嚴培忽然想到了新月禮拜堂地板下面的那六具啃過的白骨,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用目光去搜索著周圍,看看到底哪個比較像吃人的。
念誦完畢,賽爾德又開口了:“真主指示我們前往聖地,尋求安拉的拯救。這個罪人——”他用手指了一下丁小如,“我們將把她獻給真神,懇請真神的庇護。”
“獻給真神,獻給真神!”底下的人一起輕聲重複起來。雖然因為怕驚動人,誰也不敢高聲,但是那狂熱的氣氛並不因聲音的放低而有所減少。
嚴培跟著念叨,斜眼看看丁小如。丁小如臉色蒼白,閉著眼睛坐在地上,臉上帶著冷笑,顯然是知道這些人完全不可理喻,因此也不làng費口舌了。
戰前動員完畢,兩個男人挾起丁小如,所有的人就出發了。嚴培發現這些人差不多都帶著些鋼條之類的東西,看來再虔誠的人也沒真認為安拉可以保佑他們不會遇上嗜血者。
前方封閉起來的坍塌通道竟然被這些人挖出了一個開口,裡頭黑dòngdòng的,什麽也看不見。隊伍排列起來,最前方有幾柄手電在照明,走在隊伍後面的就只能跟著摸黑前進了。不時聽到有人磕絆的聲音,但從頭到尾絕少有人說話,只是安靜地走。
嚴培越走就越佩服這些人。飛船通道是隻供飛船進入的,滑行時間大約在十五分鍾左右,換了人走至少一天一夜。而且這通道已經坍塌過一次,如果再有地震說不定會全面坍塌,這些人就不怕把自己活埋在裡頭嗎?
要換了別的時候,嚴培死也不肯來走這一趟。可是——他看看前頭,黑暗之中,看不見丁小如在哪裡,而且在這種通道裡,他連個照明工具都沒有,就算把人偷出來也沒地方躲藏啊……
沉默的行走,簡直跟苦行僧一樣,一走就走了十二個小時,途中還要輪流到前面去挖那些塌下來的土石。嚴培第一百次感謝已經過世一千多年的老爹,倘若他老人家當年沒有把他往死裡訓練,這會他恐怕已經跟不上了。
確實有不少人已經落在了後頭。麥加朝聖規定的是身體健康,有能力履行朝覲的各項功課者;並且婦女非丈夫和直系血親陪同不能朝覲,因此這次的幾百人裡絕大部分都是年富力qiáng的男人。可饒是如此,十二個小時之後人也拉成了稀稀拉拉的一條線。賽爾德於是宣布休息。
嚴培借著到前面去挖掘土石然後又退回來的機會,已經到了隊伍中部,靠近了丁小如。借著前方手電那點微弱的光亮,他看見丁小如仍舊被兩個男人架著,很明顯已經走不動了。轉轉眼珠,他捅一下旁邊的男人,低聲說:“那個祭品——能堅持到聖地嗎?”
嚴培已經觀察過,這男人在開始的時候一直跟著賽爾德,手裡還掌握著一柄長柄手電,看來也是個有點地位的領導人,想必是很關心祭品問題的。果然他這麽一說,那男人就用手電照著丁小如。電光下丁小如更顯得臉如白紙了。她的衣服已經被撕破了幾處,顯然有人趁著黑暗曾經動手動腳過。
嚴培用流利的阿拉伯語低聲念誦了一句:“信道的人們啊,不要侵犯做犧牲用的牲畜。”
男人皺了皺眉,走過去呵斥那兩個架著丁小如的男人,又換了兩個人來看守丁小如。賽爾德也被驚動了,走過去察看。當他走進手電的光圈中時,嚴培突然發現他額頭上有一道傷痕,斜著從額前一直到太陽xué。
嚴培眯起眼睛。賽爾德的傷痕已經很淺,只是在手電光的照she下才隱約能看出來。傷痕有寬度,且附近的皮膚皺縮歪扭,像是被什麽不算太鋒利的東西劃過,連一隻眼睛都稍稍有點扯歪了。
誰會傷他?嚴培更仔細地看。以他的經驗,雖然傷痕的顏色已經很淺,但這絕對是新傷。賽爾德現在簡直已經被半神化了,誰敢傷害他,而且還是在臉上?會是地震的時候被劃傷的嗎?
嚴培一向是個懷疑論者。這小子心理yīn暗,所有的人在他眼裡首先都不是好人,只有經過他自己多方觀察之後認為無害的,才算是好人。對於賽爾德,他照樣還是習慣xing地先持懷疑論點——帶著幾百人想要離開地下城,他真的是因為純粹的宗教信仰,認為朝聖就可以讓他們避免被感染,避免死於這亂世嗎?
嚴培腦子裡忽然靈光一閃:不對勁呀!他還記得當初沈嘯他們要活捉約翰的時候曾經說過,很需要這種活的病患體來實驗,他自己也被盧梭博士當成活細胞供應庫來使用。那麽像賽爾德這種,全家都石化了,唯獨他沒有得病,這不正是最好的實驗對象嗎?科學家們怎麽可能不研究他呢?如果要研究,又怎麽允許他帶人跑到地面上去呢?除非,賽爾德跟他自己一樣,都是偷跑出來的!
一個偷跑出來的實驗品,帶著幾百人要上地面……這事,嚴培可就覺得奇怪了。
就拿他自己來說吧,能拿到一級供給,在地下城裡要算過得舒服的了。要不是因為怕盧梭博士把他切成丁去榨汁,他可能到現在還悠哉遊哉地住在科學區裡呢。同理,賽爾德應該也有很好的待遇才是,他又為什麽要跑呢?
剛才那男人安排好了一切之後,吩咐把手電全部關閉。前方坍塌的土石還沒有被挖開,等於是封閉的,所以他們很安全。
整整十二個小時的行進,所有的人都累了,擠在一起躺下。通道裡溫度低,這樣還能暖和一些。可是嚴培想要偷偷過去找丁小如就困難了,隻好也閉上眼睛,懷著一肚子疑惑睡了過去……
第18章 遇險
足足折騰了有四十多個小時,一行人終於穿過通道,來到了地面。
地面上正是旭日初升,太陽剛剛落到樹林子後面,照著地面上的白雪,連個腳印都沒有,證明這附近至少最近一段時間沒有嗜血者出現。
所有的人面對東方做晨禱,賽爾德在最前面。晨禱做完,他站起身轉向眾人,朝陽金色的光芒灑在他身上,遍身都像鍍了金,尤其是陽光映著蓬松的頭髮,當真如同一團聖光。有幾個人看見這樣子,又再次向著他跪拜下來低聲念誦經文。
嚴培卻是突然一凜——賽爾德臉上那道傷痕,沒了!
是,昨天那道傷痕是已經非常淺了,可是再淺的傷痕,也不可能24小時沒到就消失了啊!嚴培忍不住拽了身邊的薩拉一下:“你看見了嗎?昨天賽爾德先生臉上好像——有一道傷痕,今天怎麽沒了?”
薩拉看了看,滿臉茫然:“是嗎?”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