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二羨慕道,“老大,我要是被獵人套住,你會冒險救我嗎?”
狼王眯眼,沒出聲。轉頭一躍跳在高高的石頭上,望著天上圓月,仰天狼嘯一聲。
寂靜中,狼嘯震動山野,狼二也隨著狼嚎。
老虎聽了一怔,而後也嘶吼咆哮起來。
接著,各種山獸齊齊奔走嘶吼,鳥禽長嘯啼鳴。
原本沉靜在月華天幕下的大山霎時陷入一種莫名的肅殺危險中。
山裡的動靜傳到山下,楚么搞不懂這是什麽情況,隻胸口的玉墜微微發燙溫暖著他顫抖的手心。
“怪事,這是什麽情況。今晚怎麽這麽多狼嚎鬼叫聲。”山下村子的一婦人驚恐道。
她見月色好,剛準備竄門閑聊,聽見這後山動靜,心裡惶惶,嚇得不敢出門了。
村子裡,原本吃飯消食跑來跑去的孩子們也被大人喊回家了。
家家戶戶都拴好了門,就怕山裡的豺狼虎豹下山叼孩子。
正好天色也晚了,押著貪玩的孩子回家,一家老小都睡了。春耕農忙,第二天還得早起乾農活。
半個時辰後,等楚么抹黑進村子時,村子裡隻月色清幽,無一人聲。一棟棟熟悉的木屋土牆都陷入在安靜中。十戶裡隻一兩戶還點著豆燈。
楚么的養母家在村口,黃泥土牆四間房子,東邊搭了個雞圈豬棚,外圍扎了個等人高的竹籬。
竹籬門關著,堂屋門也關著,隻泄露出一絲細微的黃暈。
他養母楚母最精打細算,天黑了就睡覺,絕不會輕易點燈。一斤劣等燈油都要三十文一斤,點燈就要了她的命。
楚么沿著竹籬貓著腰走近,他心口噗通噗通跳,腦子裡全是阿黃從小到大的樣子,心弦緊繃著耳聽八方。
村子裡安靜,此時養母堂屋裡的人聲顯得尤為清晰。
聽著氣氛很緊繃,和村子裡家家戶戶防後山野獸的緊張不一樣。像是暴風雨裡就一艘小船爭奪不下的陰沉。
楚么聽著聲響,不用刻意想,他腦子裡就浮現了一副畫面。
養母坐在堂屋上方,手裡拿著豬草刀,手裡一邊剁碎明早的豬草,一邊聽兩個哥哥相互推諉。昏暗的油燈隻照亮堂屋正下方一角,兩個嫂嫂坐在昏暗中,背倚著小凳竹靠,誰也不瞧誰。
只聽楚老二道,“這原本是小么的徭役,沒由來輪到我了。”
原來是因為要加固堤壩,縣裡攤派了徭役任務。
這任縣令是上任第三年,每年都有派發徭役。遇見好的父母官,會在秋收後入冬前征徭役,修整河道修路等。
但這任縣令沒考慮這麽多,有時候是夏季有時候是秋季,這回徭役落在了春耕時。每戶在出錢和出力選一個,要麽出一個壯丁服徭役,要麽就出三兩銀子做賦役證明。
服徭役苦,像楚么這種身板,死在徭役中太常見了。有錢人家都不會讓男人遭這罪,村裡農戶沒辦法,一般是按照兄弟輪流來。
今年徭役原本是讓剛成年的楚么去,如今楚么不在,徭役就落在了楚老大和楚老二頭上了。
按輪流應該是楚老二去,可他媳婦兒臨近生產,他不想去,想留在媳婦兒身邊才安心。
楚老大聽著楚老二的言辭,沒說話。
楚老大媳婦兒瞅了自家男人一眼,暗自著急,生怕楚老大就信了老二的鬼話,抹不開臉面拒絕。
自從楚么山上後,原本兄友弟恭妯娌和睦的佳話已經維持不住了。
男人們隻管地裡活計,楚么不在,現在家裡各種髒活累活都要平攤給兩妯娌。手心手背都有薄厚,楚母一碗水也難端平。
更何況,楚母之前習慣了動不動呵斥使喚楚么,現在發現兩個媳婦兒樣樣不如楚么。兩個人還不如一個人乾的快乾的好,嘴上少不了指責嫌棄。
婆媳關系惡化,才半個月不到,大房和二房之間也關系緊張,小摩擦不斷,平日裡說話都陰陽怪氣的。
就今天晚上,因為老二媳婦兒孕期多吃一顆雞蛋爆發了。還仗著自己身孕,把活都推給老大媳婦兒。
此時楚老二說疼媳婦兒,還想要楚老大服徭役,老大媳婦兒自然再也忍不住怒火了。
老大媳婦兒張氏笑眯眯道,“二弟是心疼弟媳,可我怎麽聽說,一起給李地主家乾活做短工的人都回來了,二弟還繞路去鎮上清雨巷。”
清雨巷是什麽地方村裡人都知道。
而後爆發了一陣爭吵,之後便是女人哭聲。
楚么聽了一耳朵,是二房內部鬧起來了。
後面不知怎麽扯的,老二數落自己媳婦兒懷孕像是懷個金疙瘩似的,村子裡哪個婦人不是在地裡乾到臨盆前一天。
他媳婦兒天天吃雞蛋,隻做點家務活就要死要活。
老二媳婦兒哭得氣憤道,“大嫂自從有孕就沒乾過活,動不動就是雞蛋羹,白糖水。我懷孕就不能一樣嗎?憑什麽她能我不能?”
老二怒道,“就怪你肚子不爭氣,沒在楚么在家時懷上!”
……
楚么搖搖頭,想笑,但又覺得嘴角扯不上來。
慶幸現在都和他無關了。
堂屋裡越吵越厲害,楚么繞到挨著家禽的一旁竹籬。
那裡,母雞越獄擠壓出了一個小洞。
以他對這家人的了解,估計是等著他來補。即使他不在了,八成嘴巴上沒少喊他乾這乾那,一醒神,才發現他不在了,又懶得自己去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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