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無人不願意趨光而行,那他或許……不該對這些學生們有過多指責。
謝深玄沉默不言,令裴麟萬般緊張,小心翼翼詢問:“……先生?”
謝深玄終於放下手中那疊抄寫名字的課業,抬眸看向了前滿懷期待的裴麟。
裴麟有些壓不住心中緊張。
他以為自己交了這課業,謝深玄至多只會翻看上兩頁,畢竟這一遝厚紙全是他抄寫的名字,前後並無多少不同,能寫出這麽厚厚一遝紙頁,也只是因為他不太熟練,將麟字寫得實在太大一些。
那也就說是,這份課業實在沒什麽看頭,裴麟自己不過片刻便能翻完,謝深玄可是他兄長口中的才子,怎麽能這麽久……還不曾將這幾頁紙看完?
裴麟想,他十之八/九,是又犯錯了。
謝深玄一定從中揪出了問題,畢竟以往他兄長要他寫字時,若真如此長久盯著他的字看,那必然是他又犯了什麽大錯……
謝深玄深吸了口氣,而裴麟將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比昨日好了許多。”謝深玄略有緊張,他不擅誇獎他人,諸野是個例外,如今他想了片刻,也只能微微抿唇對著裴麟露出些笑意,“進步很快。”
裴麟:“?”
裴麟呆住了。
“昨日還有不少錯字,今日倒是一個也不曾見著。”謝深玄將那疊紙頁輕輕放在裴麟面前的桌案上,說,“我很少看見進步這麽迅速的學生。”
裴麟:“!!!”
“到最後時,連字跡也乾淨了不少,用筆有力,橫平豎直,已很有些樣子了。”謝深玄的唇邊依舊帶著溫和笑意,還不忘給裴麟下一劑猛藥,道,“往後若是勤加練習,應當會寫得更好看。”
裴麟:“……”
裴麟的臉上帶著傻乎乎的笑,只顧著不住跟謝深玄的話語點頭。
他知道的。
謝深玄當初可是科舉的狀元,朝中出了名的大才子,雖然嘴欠了一些,可才學之事上,他說的話,是不容他人質疑的。
而他大哥是武將,就他大哥那點見識,怎麽能跟謝先生比呢?
謝深玄誇他有天賦,他就是真的有天賦!!!
裴麟臉上的笑容飄忽,看起來有些癡傻,令謝深玄摸不清自己方才那句話究竟有沒有效用,可話至此處,應當便已足夠了,若要再說,那便有些刻意,算是肉麻,或許還要起些反效果。
點到即止,謝深玄打定主意,決定先從此處離開。
“我先回書齋。”謝深玄說道,“若還有事,來書齋尋我。”
裴麟竟跟上了他的腳步,面上還帶著笑,熱情萬分道:“先生!我送您!”
謝深玄:“……”
待謝深玄離開了學齋的院子,裴麟在門邊站了好一會兒,目送謝深玄走遠,而後方捧著那一遝紙頁回去。
他一路都覺得自己像是踩在雲端之上,飄飄忽忽,根本不知今夕何年,惹得路上遇見的其他太學生都古怪盯著他看。
待回到學齋,他重回座位,將那紙頁放在書案之上,方覺學齋內又多來了幾個人,林蒲和柳辭宇正湊在一旁,一同研究柳辭宇帶來的衣料,帕拉在後頭口齒不清地讀書,見裴麟進來,林蒲便好奇湊過來看他,問:“你這是去哪兒了?”
裴麟只顧著盯著自己手中的紙頁看。
昨晚上他寫得雖然努力,可說實話,隻消仔細看一看,便能察覺出其中的問題,他寫得還是太差勁了一些,比起先生給他的那張紙頁上的字,他簡直就是在胡鬧
裴麟握起筆,低下頭,開始了新的一輪練習。
林蒲:“?”
柳辭宇也湊了過來,好奇看著裴麟,待發覺裴麟竟然是在練字後,他終於忍不住發出一聲驚歎,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林蒲:“我一定還沒睡醒。”
柳辭宇:“我也是……我再回去睡會兒吧。”
裴麟不顧他們的驚愕,只是埋頭努力。
林蒲撓了撓腦袋,略微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畢竟連裴麟都開始為了功課努力了,那他們是不是也該……對學業上點心?
她看了看柳辭宇,挪回了自己的座位,拿出幾乎未曾翻過幾次的書冊,沉默著打開了其中的一頁。
柳辭宇:“……”
大家都如此努力,柳辭宇覺得自己不該落後。
他也坐回了座位上去,認真看起了手中的書冊。
一時之間,學齋內只剩下了沙沙的翻書聲,以及帕拉小聲誦讀課文的聲響。
他讀了片刻,抬起頭,看了看勤奮努力的眾人。
“瘋啦。”帕拉小聲嘟囔,“大家都要瘋吶。”
……
待開課時,謝深玄回到書齋,一眼便看見了趴在桌案上奮筆疾書的裴麟。
他以為自己是看錯了,趴在裴麟桌上的或許是其他人,可癸等學齋的學生們大多只有十六七歲,又多是讀書人,身形瘦弱,只有裴麟最為年長,習武多年,就這體格,謝深玄真的很難認錯。
可這顯然不是裴麟去會乾的事情,他皺眉看了裴麟一眼,裴麟似乎聽見了外頭傳來的腳步聲,抬首便對謝深玄露出極燦爛的笑,謝深玄也同他頷首,可不想這一點頭,裴麟好像忽地便更興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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