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奮筆疾書,卻又想起現今似乎已要開課了,他總不能在課堂上用功練字,他便立即收起那練字的紙頁,端正坐姿,挺直脊背,滿懷熱情地看向謝深玄。
謝深玄:“……”
在所有抬首朝他看來的學生面孔中,只有裴麟的臉,仿佛熠熠生輝,帶著難以言喻的興奮,謝深玄難以直視這樣的目光,他沉默了片刻,將目光轉向其他人,卻更加覺得不對。
不知為何,昨日還只顧著胡鬧玩樂的眾人,今日都在面前擺上了一本書冊,似乎正在刻苦努力,顯得極為怪異,與癸等學齋的風格一點也不相符。
他看了看激動的裴麟,再看看周遭似乎顯得有些心虛的眾人,清了清嗓子,說:“諸位……”
裴麟激動起身,高聲道:“謝先生好!”
謝深玄:“……”
說完這句話,裴麟回過身,看向身後眾人,那目光中帶著刻意的鼓舞,顯是很希望眾人都能夠同他一般,懂些禮貌,盡快與先生問一句好。
在他的注視下,其余人這才回過神來,跟著稀稀拉拉起了身,並不齊整地同謝深玄打招呼,拖拖拉拉說:“謝先生好……”
謝深玄:“……”
裴麟小聲嘟囔:“也太沒精神了。”
眾人的聲音拔高了一些,雖仍舊有些不夠齊整,卻已比方才要有力了不少:“謝先生好——”
謝深玄:“……”
謝深玄僵住了。
昨……昨日,好像是沒有這一遭的吧?
他只是鼓勵了裴麟,為何學齋內會有這麽大變化?
謝深玄沉默片刻,將目光落在了面前的裴麟身上。
裴麟,雖然只有十八歲,可身高八尺,人高馬大,又是邊關武將出身,一般人實在很難敵得過他。
這樣的人,在太學生中實在少見,畢竟太學生們大多身材清弱,也都是十六七歲的少男少女,遠沒有裴麟這般高大——
糟了。
謝深玄想,總該不會是裴麟威脅他們要好好讀書向上吧?
-
謝深玄的心情很複雜。
他想問問裴麟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可裴麟看起來甚是激動,又在學齋眾人面前,實在令他有些不好開口。
這畢竟只是他的猜測,他並不知其中實情,又擔心只是自己的臆測,他總得調查清楚再談。
可他實在不知從何處下手,待早課結束,他不知該不該問問學生此事,正覺有些苦惱——學齋之外,伍正年自門邊探出半個腦袋,朝他招了招手,似乎很是緊急,顯然有重要之事要同他說。
謝深玄遲疑片刻,還是先讓學生們先歇息吃飯,他走到伍正年身邊,低聲問:“伍兄,怎麽了?”
伍正年訕訕一笑,道:“同你說說年初小試的情況。”
謝深玄:“……”
伍正年不提此事還好,一說此事,謝深玄便又開始止不住頭疼。
他看柳辭宇和林蒲二人探頭探腦朝這邊看,覺得此事不便在此處談論,便請了伍正年到他書齋小坐,待小宋上了茶水,他方才詢問伍正年:“伍兄,年初小試怎麽了?”
“你放心,這年初小試啊,很簡單。”伍正年笑呵呵道,“誰都能通過的!”
謝深玄:“……”
這開場便充滿了刻意的安慰,實在令謝深玄難以信服。
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年初小試就在半月之後,他已來不及改變什麽了,而除了這年初小試之外,太學內每月還有月試與季試,他只希望下回月試時,學生們能考得稍微好一些。
伍正年卻又為他補上了一刀,道:“月試與季試……怕是就有些困難了。”
謝深玄:“……”
謝深玄已經知道了,太學之內的考試,全部需得根據學生們的成績判定分值,只要合格便能加分,出挑的還能獲得額外的分值獎勵,可若不合格,那倒扣的分數可就足夠癸等學齋的這些學生喝一壺了。
如今這考試每月便要來上一次,而以癸等學齋學生們的成績而言,要不被扣分何其困難?他很擔心自己還未曾來得及改善學生們的成績,他們的分數便要被扣得怎麽也追不上了。
伍正年小心翼翼看他臉色,尷尬笑著安慰他,道:“謝兄,不必擔憂。”
謝深玄歎氣。
伍正年:“今年不成,還有明年嘛。”
謝深玄:“……”
“反正皇上的諭旨也說了,待學生合格後您便能歸朝。”伍正年道,“學生來來去去,今年的學生不成,明年總還有新的希望。”
謝深玄:“……”
謝深玄微微蹙眉,有些難抑心中那莫名的古怪之感。
他是還有希望,可現下的這批學生呢?
年末若不合格,他們便得退學回籍,他們可只有這一年的機會,他們怎麽也不該隨便失去這一次機會。
可伍正年目光真切,他是真心在為謝深玄出謀劃策,也是真如此去想的,謝深玄自己也覺得自己心中的想法有些古怪,或許難以同伍正年解釋,他只能搖一搖頭,再歎一口氣,道:“罷了,就當用這年初小試,來看看學生的具體情況吧。”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