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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深玄離開禦書房後,恨不得快步朝宮外跑,以免被諸野追上了,還要同這瘟神打上一個照面。
可惜他傷未痊愈,腳步快一些胸口便隱隱作痛,實在喘不上氣,逃跑的速度慢了一些,諸野忽地便在他身後出現了。
諸野並不上前攔他,只是同他維持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更令謝深玄膽戰心驚,如此一路到了宮外,玄影衛的馬車還在外等候,謝深玄這才想起方才未曾叫他家中的馬車跟過來,若他不想穿過整個京城走回去,就只能借用玄影衛的馬車離開。
他實在沒有走過整個京城的力氣,還是只能停下腳步,等著諸野跟上他,而後再尷尬看向諸野,道:“諸大人,謝某恐怕……還要借玄影衛的馬車一用。”
諸野並未多言,只是微微頷首應過,待玄影衛的馬車來了,謝深玄迫不及待登上馬車,巴不得早些離開此處,可他放下車簾,忽地又覺得車身微晃,似是又有人登上了馬車,片刻之後,諸野挑開車簾,默聲不言看向他。
謝深玄萬分緊張,戰戰兢兢道:“諸指揮使,不用送了。”
諸野答:“……我也要回家。”
謝深玄:“……”
是的,很不巧。
官邸都在城中那一片地方,而諸府,不幸就在謝府對面。
當初皇上賜宅時,謝深玄還有一絲僥幸,想著是不是諸野念著舊情,自己選了這地方,可他幾次鼓足勇氣試圖拜訪,在諸府外不知呆站了幾個白日,卻連諸府的門也敲不開,他這才徹底死了心,明白如今他與諸野,已該算是陌路人。
想起這等往事,謝深玄的心情更壞了一些,他抬眼看向諸野,把這當做一場較量,死死佔住馬車座位正中,怎麽不肯挪開位置。
諸野見他不動,這才勉為其難再開口,說:“順路。”
謝深玄:“……”
車內光線不佳,僅從車窗外漏進一點宮中燈火,他看不太清諸野的臉,卻見諸野在說出後面那兩個字時,微微眯了眯眼,那眸中神色不言而喻,一定是在恐嚇他。
謝深玄慫了。
他往側邊讓了些位置,緊張萬分道:“諸……諸大人,您請。”
諸野仍是不言不語,他爬上馬車坐在謝深玄身側,顯然沒有與謝深玄搭話的打算。
腰側的佩刀礙事,他便解下拄在身側,謝深玄朝那邊看了一眼,那長刀金柄黑鞘,刀鍔之上雕有雙蟒纏鬥之紋,他不免心中微動,卻又不敢詢問,如此糾結了半路,他方才鼓足勇氣,聲調微顫,問:“諸大人的刀——”
諸野側首看向他。
謝深玄不由更慌了一些,卻還要硬著頭皮問:“除了諸大人外,玄影衛內其余人所用的刀,可都是這副模樣?”
諸野答:“四品之上。”
謝深玄恍然點了點頭,覺得自己明白了。
歲初他在報國寺外遇刺時,正逢天降大雪,而他受傷頗深,意識混沌,唯一看清的,也只有救他之人雪中的身影,與對方手中的那柄玄影衛形製的長刀。
與諸野手中這一柄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握刀的手。
諸野慣用左手,那名義士卻是右手刀,而那日又是正月初一,皇上要祭天,諸野身為玄影衛指揮使,當然是要陪在皇上身邊的。
那個人不可能是諸野,玄影衛中除了諸野之外,也僅有幾人的品軼在四品之上,他的目標不多,應該很快便能找到。
謝深玄松了口氣,覺得今日終於有了件好事,唇邊不由略微帶了些笑,連此時與諸野同車這種事情,好像都變得輕松了一些。
謝深玄露出這樣神色,諸野卻飛快將目光收了回去,重新落在那柄刀上,想起皇上讓他同謝深玄談一談太學內的情形,他方蹙眉道:“太學之事……”
謝深玄緊張乾笑:“哈哈,我自己回去查就好啦!”
諸野:“學生……”
謝深玄:“嗯嗯,我會好好教的。”
諸野:“……”
諸野皺起眉,側目看向謝深玄,正想點出此事的情況,卻不料馬車忽而一震,像是停下了,外頭駕車的那名玄影衛提高聲音,道:“大人,到地方了。”
謝深玄急匆匆便要下車。
和諸野待在一個地方太過需要勇氣,他恨不得立即離開,他溜得飛快,諸野急忙伸手拉他,握住了他的手腕,嚇得謝深玄渾身一僵,驚恐不安回首看他。
“……深玄。”諸野下意識出口,卻又一頓,覺得謝深玄也許並不喜歡他這樣喊,於是匆匆改口,說,“謝大人。”
謝深玄咽下一口唾沫,很是緊張:“還……還有什麽事嗎?”
諸野松了手,說:“裴麟……”
謝深玄:“嗯嗯。”
諸野:“我認識他。”
謝深玄:“……”
謝深玄忽而便明白了。
這是什麽意思?
這還能是什麽意思!
這不就是在暗示敲打他嗎!
對哦!諸野與裴封河的關系一向很好,裴麟是裴封河的弟弟,那也就是諸野的弟弟,諸野的弟弟……
他打死也不敢得罪。
“我明白了,諸大人,不必多說。”謝深玄認真點頭,說,“你放心,我絕不會罵他的。”
諸野:“?”
謝深玄退後兩步,恭敬作揖,扭頭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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