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蒲與葉黛霜齊齊松了口氣。
謝深玄又拿出昨夜自己與諸野一道所寫要交給林蒲的信,深吸了口氣,道:“林蒲,還有一事。”
林蒲一瞬緊張抬首,有些不知所措般看著他。
“要給你家中的那兩封信,今日我會寄出的。”謝深玄仔細斟酌著措辭,一時難抑心中緊張,“可除此外,還有些東西,我也想交給你。”
他雖是想過,林蒲應當需要他人誇讚,也特意為此而精心準備了書信,可謝深玄畢竟從未做過這種事,早幾日前,讓他多誇幾句學生他都覺得為難,今日竟還要親自將自己誇獎學生的信交到學生手中……他實在覺得有些難堪,更是費了極大的努力,剛才自口中擠出了幾句話來。
“此信……是我與諸先生一道寫成的。”謝深玄強壓心中忐忑,略有不安道,“你現在看也可,若不想現在看,也可以。”
林蒲驚訝望向謝深玄手中遞過來的那兩封信。
修長削瘦的手指捏著信封外沿,輕輕將信放在她面前的桌案上,信箋朱紅的紅簽之上端正寫著「林蒲親啟」四字,左側則是成信年月與謝深玄的名姓,另一封也是如此,不同是下沿的字跡,只有「諸野」二字,略顯潦草,似是有些著急倉促。
她從未想過自己會收到這麽兩封信,心中好奇極甚,再看謝深玄的神色,這信中所藏的顯然不是壞事,她方才緊張連咽了幾口唾沫,小心翼翼雙手接過這兩封信,仔細將上頭的那封信打開了,飛速掃了幾眼。
謝深玄也有些緊張。
他已不安轉身回了自己的書案後,實在難抑心中忐忑,還是忍不了抬首朝林蒲看去,他這輩子寫過那麽多折子,有十成的勇氣將折子直接丟在皇上的禦案上,也絕不會因為皇上當面打開他的折子便覺害怕,可這一回卻不同,這一回不是折子,他也沒有在書信內罵人。
誇人實在太難,他這輩子都沒有因一封書信而如此驚惶過。
他先看林蒲滿是驚訝般睜大雙眼,一時心跳微促,好似一顆心高懸無依,可下一刻,林蒲便彎起了眉眼,似乎有止不住的笑意自她眼中散開,逐漸溢滿唇邊,明秀的面頰上帶了幾分薄紅,散發下的耳尖也已紅透了,謝深玄這才終於自林蒲的眉眼中,看到了同裴麟一般飛揚的神色。
謝深玄清了清嗓子,強裝自己並不在意,側開目光,移向他書案上擺放的幾本書冊,他聽見葉黛霜壓低聲音同林蒲低語,又聽見柳辭宇好像也跟著湊了過去,幾人翻開下一封書信,謝深玄方才抬眸,再度朝林蒲那兒看了一眼。
林蒲高舉著手中書信,好似極不好意思一般遮擋住自己的面容,她與葉黛霜二人一塊擠在書信之後,仔細看著謝深玄逼諸野寫的第二封信。
諸野寫的信遠比謝深玄的信要簡略,寥寥數語,連一頁紙都不曾填滿,可不知為何,這封信林蒲卻看得比第一封還要久,她仔細看完了信中內容,又翻過方才她拆開的信封,認真看了好幾眼。
而後她與葉黛霜對上目光,再幾乎同時朝謝深玄看來,眼神方一交匯,誰也沒來得及說話,外頭傳來幾人腳步聲響,謝深玄不由一頓,抬眼朝外看去。嬿單汀
伍正年正領著兩名監試官,正穿過那長廊朝學齋過來。
大抵是今日三試的分場已有了結果,他們是來通知學生們應當要去何處考試的。
謝深玄站起了身,哪怕這些監試官對他並無好感,他也不怎麽喜歡嚴家那一派來的官員,可此事畢竟事關太學小試,他無論如何也得對監試官們客氣一些,正欲外出相迎,身後的林蒲已噌地站起了身,急匆匆叫住他。
“先生!”林蒲竭力鼓起勇氣,提高些音調,那語句卻仍舊有些斷續不安,“謝謝……謝謝先生!”
謝深玄已有些壓不住唇邊的笑,到了此刻,他終於能確定自己昨日的這個決定沒有錯,對林蒲而言,最有用的鼓舞,不是給她家中的信,而是他人對她的肯定。
他不願現出心中得意,便只是微微頷首,再多補上幾句:“你不必謝我。”
林蒲:“可是……”
謝深玄:“……這本就是你該得的讚賞。”
說這話時,謝深玄心中略微覺得有些不太好意思,這段時日,他誇多了諸野,偶爾也會誇一誇裴麟,可說實話,他誇讚裴麟時,總覺得像在看一隻熱情興奮的大狗,對這二人的誇讚都是不同的,反倒是今日對林蒲的誇獎……像是他頭一回努力學習如何誇獎他人。
寫在紙上容易一些,可那也耗了謝深玄不少氣力,化作言語說出來更為困難,今日他倒也做到了,來太學還未到一月,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竟還能有這般的改變。
林蒲又眨了眨眼。
“先生,其實……還有一件事。”林蒲清一清嗓子,小聲說,“這封信,是諸先生寫的吧?”
謝深玄微微頷首:“你騎射出眾,諸大人已數次同我誇獎過你。”
這話可不是胡言,諸野私下同他提及林蒲時,確實數次誇獎林蒲騎射出眾,遠非裴麟能比,還說林蒲百步穿楊,句句皆是誇讚。
“果然是諸先生……”林蒲小聲念叨了一句什麽,謝深玄沒有聽清,而後她撓了撓腦袋,略微提高了些音量,有些不好意思,“我看這字……還以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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