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深玄已有段時日不曾在太學中出現了,其余學齋的學生雖不曾注意,可路過見著的太學先生卻不免朝此處多看幾眼,有幾人竟還同謝深玄微微頷首,像是在同他打招呼,這可是自謝深玄來太學後從未有過的怪事,令謝深玄滿心驚奇,一面在心中胡思亂想,隻覺自己當初在都察院時,每日去上值都不見得會有這麽多人同他問好。
他心下茫然,待到癸等學齋的小院之內,聽得裡頭書聲朗朗,一眼卻見趙瑜明竟在院中拉了張躺椅,正將書冊擋在臉上,靠在躺椅上曬太陽,好不舒適,一點也沒有太學先生的樣子。
謝深玄有些驚訝,若趙瑜明在此處享受,那此刻領著學生們讀書的又是什麽人?總不會是伍正年放下了他那一堆公務,特意來此為學生們上課了吧?
想到此處,他連叫醒趙瑜明都懶了,只是放輕腳步上前,走到學齋門側,悄悄朝裡看了看。
學齋之內先生的書案後,此刻正坐著一名他萬分面生的先生,看著約莫二十來歲,面容清秀,很是清弱,謝深玄並不知他是何人,也從未在太學內見過他,正想著是不是趙瑜明將他在朝中的朋友拉來幫忙了,那名先生恰一抬首,正和外頭偷看的謝深玄對上了目光。
謝深玄想,不論此人是誰,他多少還是應當同他客氣一些,打個招呼,便朝著那人微笑頷首,盡力使自己的神色看上去友好一些,可不料那人卻直接僵在了原地,眸中還帶了一分不知從何而來的懼意,反正這書是念不下去了,他甚至蹭一下便站起了身,極為驚恐看著謝深玄。
他這舉止,將謝深玄也嚇了一跳,學生們自然也同他一道將目光轉到了外頭來,所有人都一齊看著了外頭鬼鬼祟祟的謝深玄,也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句先生,這課便也上不下去了,學生們接二連三要往外躥,謝深玄隻得抬手令他們都坐回去,一面道:“你們先上課,我待會兒再過來。”
可話語之中,他忽而意識到癸等學齋本就人數寥寥的學生中少了一人,洛志極不知去了何處,他那書案上空蕩蕩的,看著像是今日便不曾來此,或許又是翹課去了什麽地方。
謝深玄不好同那名他並不認識的先生詢問,回首見趙瑜明已醒了,他便退後一些,甚至主動為眾人關上了學齋的門,再朝趙瑜明招招手,示意趙瑜明同他一塊稍稍走遠一些,到外頭的院中再說話。
趙瑜明見著他便同見著了什麽救星,恨不得扒著謝深玄的隔壁感歎,道:“明日我的休假便要結束了,還好啊深玄,你今天回來了。”
謝深玄忍不住說:“……什麽休假,怎麽能這麽長。”
趙瑜明同他笑了笑,也不氣惱,謝深玄便問了問他裡頭那名先生的身份,趙瑜明告訴他:“那人叫蘭書,也是你們太學的先生。”
謝深玄一怔,想起那日太學先生們同他示好時,在院中那鬼鬼祟祟的身影來。
“這段時日,有幾位先生常來此處幫忙。”趙瑜明回首看向學齋,道,“可唯有蘭兄是每日都來此處代課的。”
謝深玄:“……”
“我原以為你在朝中人緣那麽差,在太學應當也好不到哪兒去。”趙瑜明笑吟吟湊上前來,“可如今看來,你倒還是有個好朋友的。”
謝深玄越發覺得有些奇怪。
莫說蘭書根本不是他好友,這人他壓根就不認識,先前在他的書齋外探頭探腦便已很是可疑了,如今主動代他來上課,雖是好心,可卻仍是難免令人覺得有些奇怪,待上完了課後,謝深玄總得好好問問那蘭書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如今倒是不急,他便喚了話題,問:“洛志極今日請假了?”
趙瑜明點頭:“他說有什麽要事,非得在今日離開一趟,反正今日的功課他已學得差不多了,我便讓他去了。”
謝深玄無奈歎氣:“不會又出城去拜什麽神了吧?”
“倒是沒出城。”趙瑜明不知謝深玄為何要這麽問,道,“我聽他說就在城中,好像是什麽西域新來教派的聖堂,他很感興趣,想要過去看一看。”
“西域教派……”謝深玄心中隱隱有些不祥預感,“哪個教派?”
趙瑜明自己也不信神,他壓根分不清這些古怪宗教的區別,洛志極請假時是同他提了一嘴自己要去何處,可他總覺得這些教派的名字拗口,他想了半天,方勉強吐出幾字,道:“好像是羅娑教。”
謝深玄:“……”
趙瑜明又搖頭:“也可能是什麽囉嗦門,婆娑宗,我記不太清,”
謝深玄:“……是有個羅娑教。”
趙瑜明:“那應當便是羅娑教吧。”
可他說完這話,謝深玄忽而便轉身朝那學齋內去了,神色也顯得很不好看,趙瑜明又不知究竟是出了何事,隻得跟在謝深玄身後,一道到了學齋旁,見謝深玄敲了敲門,同蘭書示意後便朝帕拉招手,讓帕拉出來同他說話。
帕拉不明所以,好奇蹦躂出來,小聲說:“先孫,你好病啦!”
謝深玄卻沒什麽回應客套的心思,他依舊止不住心焦,問:“洛志極今日去了何處?”
帕拉回答:“糯嘰嘰去拜大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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