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訣更慌了神,伸手去擦他的眼淚,柔聲安慰,“別,別哭,對不起,怪我怪我。”
傅珩哭得更凶了,眼淚像雨水一樣,止都止不住。
顧訣輕輕抱住他,“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凶你,珩兒乖,不哭了。”
傅珩吸了吸鼻子,臉上一片淚痕,軟軟地問,“珩兒是我麽?”
那帶著哭腔的聲音落到顧訣耳朵裡,像貓爪子似的撓了一下,渾身一陣酥麻。
“是你,你連自己的名字也不記得了嗎?”
傅珩點點頭。
“你還記得什麽?告訴我。”
“……都、都不記得了。”傅珩努力地想了想,結果什麽也想不起來,眼看著又要掉眼淚。
顧訣連忙拍拍他的背脊,“沒事沒事,記不得就算了,沒關系的。”
“真的嗎?你是誰?”
“我,”顧訣本來想說我是你弟弟,想了想兩人也不是一個姓,便道,“我是你夫君。”
“啊?”傅珩愣了一下,臉上刷地一紅,“可我們,我們都是……都是男……男的。”
顧訣心裡覺得可愛,笑道,“男的怎麽了?我就是喜歡你。”
“那我也……也喜歡你麽?”
“當然,我們兩情相悅,舉案齊眉。”顧訣湊近他耳畔,氣息吹在臉上,熱熱的,傅珩的臉愈發有些紅。
“別怕,你傷勢未愈,我不會對你做什麽的。”
“我……為什麽會忘記你?”
“我們外出冬獵,遇到刺客,你替我擋了一箭,昏迷至今。”
“刺客?有人要殺你?”
“對呀,我是這裡的君王,很多人都想殺我。”
“那你豈不是很危險?”傅珩皺眉。
顧訣的手指摩挲了一下他的臉,“你好好活著,我就不危險,你像現在這樣受傷,我才危險。聽到沒?”
傅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你為什麽看起來很難受的樣子?”
傅珩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上面一片冷汗。
“沒事,沒事……”
顧訣緊緊抱住傅珩,勒得他有些不舒服。而傅珩沒注意到,顧訣臉色慘白,雙眼卻紅得似要滴血。
――
傅珩醒來的消息傳出後,便再無人親眼見過他。顧訣的寢宮,非詔不得入。
說什麽金屋藏嬌,藏的卻是個迷迷糊糊的敵國質子。被顧訣面不改色脫口而出的謊話騙了團團轉,至今也真把顧訣當做自己對象。
顧訣哪也不去,什麽也不管,每日陪著他養病。端茶送水,盯著人看就是最大的消遣。
色令智昏,洛半深十分看不下去。兩人爭執不下,大吵了一架。
“我的私事,何時輪得到你來管?”
“你如今是漱川的君王,言行舉止關乎家國命脈。我身為輔臣,自當以大局為重。”洛半深直勾勾地與他對視。
“喂,我說過的吧,”顧訣不耐煩地偏過頭去,“答應你的事我未曾食言,你也最好少管我。”
“顧訣,你不要得寸進尺。”
“是誰,得寸進尺?”顧訣刷得站起來,眼中閃過危險的光,“那刺客,是你手下的人,對吧?”
洛半深表情僵了一瞬,“你什麽意思?”
“別演了,”顧訣冷笑,“那人扣弦的手法極為特殊,不同於常人。迄今為止,我只見過一個。無須再說是誰了吧?”
短短一瞬,他竟連扣弦的指法都看得清楚!
洛半深心中瞬時感到有些沉重。
“你覺得是我主使的?”
“你沒那麽蠢,”顧訣坐回去,翹起腿,“不過你手下的人,看來似乎也沒那麽聽話?”
“怪我。”
“是怪你,你沒管教好。”顧訣聲音一冷,“我不追究,你便真以為我不知道?你轉告吳鉤,既然傅珩已經醒了,他的命,我暫且留著,不要再得寸進尺。”
洛半深握緊的手悄然松開,“我聽說譽王失了記憶,連自己都記不清了。”
“你想說什麽?”
“陸存予,這種時候,你就別裝好人了。”洛半深輕笑,“齊國,你早就打算收入囊中,一直下不了手,不就是因為他麽?現今天下雖看似唯漱川獨尊,齊國做小伏低卻只是假象。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再過三五年,齊國休養生息,彼時再與漱川反目開戰,結果未可知。你還要等到何時?”
顧訣搖搖頭,“漱川也正處於戰損,需要時日恢復。此時再開戰,不妥。”
“只須一戰,”洛半深豎起一根手指,“漱川不比齊國,開戰以來,除卻上次的小國叛亂,未曾有過變數。小半年來已經恢復了不少,再加上齊國繳納的賦貢,並非經不起一戰。反觀齊國,強弩之末,苟延殘喘,只差最後一擊。”
顧訣靠著座椅,沉默不語,道,“此事先壓下,以後再說。”
洛半深眼中一片暗色,停駐片刻,才轉身離去。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是那種看透一切的自信。
陸存予嘴上不說,可他已經看出來。
他動心了。
陸存予啊陸存予,你才是最有野心的人。
――
傅珩失憶後,性格變了不少,沉默寡言,很少講話。怕生,隻對顧訣親近些。
倘若任何一個從小就認識傅珩的人在場,便會覺得譽王殿下回到了小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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