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告訴我，但是你們卻辜負了我父皇的信任！你們和漱川根本就是一夥兒的！”

　　“我們要跟漱川是一夥，幹嘛把你帶來這兒，直接送去給漱川得了。”

　　“誰知道你們有什麽陰謀！”完顏黎冷冷地說。

　　傅珩的臉色變得稍微嚴肅了一些，“那我問你，那些為了捷藜在戰場上失去生命的齊國將士，又該怎麽算？”

　　“你知道什麽！我整個捷藜已經被滅國了！齊軍的損失還不及捷藜的十分之一。”

　　傅珩看著他，眼裡深不見底，緩緩道，“人命，是不可以這樣算的。他們每個人，也都有父母妻兒，年紀最大的也不過四十出頭。是我一聲令下，把他們派去了捷藜前線。多少人，和你的父皇一樣，再也回不來了。他們其實沒必要去的，捷藜發來求助信時，漱川幾乎只差一步攻城，大勢已隱有所趨。可是若不是大齊的軍隊，若不是他們舍生忘死，你以為你們能撐到現在？”

　　完顏黎似乎被他說得懵了，眼中泛著水光，仍是委屈的模樣。

　　傅珩揮了揮手，示意旁邊兩個士兵放開他，然後退下。帳內只剩下他和完顏黎兩個人。

　　完顏黎已經不再掙扎，癱坐在椅子上，一副失神的模樣。

　　傅珩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想明白了麽？想明白了的話，要回去送死還是要留下，我不攔你。”

　　完顏黎低著頭，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才抬頭問他，“你到底是誰？”

　　“傅珩。”

　　完顏黎微微睜大眼睛，有些驚訝地說，“你就是傅珩？那個譽王？”

　　傅珩一挑眉，“你認得我？”

　　“我父皇和我說過你。”

　　傅珩笑了笑，“說我什麽？”

　　“說你……”完顏黎猶豫了一下，“雖然沒皮沒臉，但是個好人。”

　　“……你父皇可真會誇人，”傅珩直起身，拍拍他的背脊，“餓不餓啊？吃飯去？”

　　完顏黎吸了吸鼻子，聲音有些沙啞，搖搖頭說，“不餓。”

　　話音剛落，便傳來一聲咕咕聲。

　　“還說不餓，”傅珩笑道，“小小年紀嘴怎麽那麽強呢？又不是不給你吃。”

　　“我……”

　　“行了行了，走，帶你嘗嘗我們軍營的夥食。”傅珩打斷他支支吾吾的話，帶著人走了出去。

　　其實昨天趙語有給完顏黎乾糧吃，但是這小孩硬氣得不行，說不吃就不吃。餓了一路，肚子都癟了。

　　傅珩坐在對面看著他吃完兩碗面條，招招手，讓人端來了第三碗。

　　“你不吃嗎？”完顏黎有點不好意思地問。

　　“我不餓。”傅珩拄著下巴，神色裡透出一股慵懶氣息，像狸貓一樣。“人啊，永遠不要和自己的命過不去，該吃吃該睡睡，誰知道還有沒有明天。”

　　完顏黎吃東西的動作放慢了一些，抿了抿嘴，小聲地說了一句，“……謝謝你。”

　　“什麽？”傅珩明明聽到了，卻故意逗他。

　　“我說，多謝。”完顏黎別扭道。

　　傅珩笑了笑，“你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誰啊？”

　　“說了你也不知道。”傅珩擺擺手，“對了，待會兒，我讓人送你去京城，給你寫了我的親筆信。你拿著去。到了京城，會有人接你。”

　　“你要送我走？”完顏黎皺著眉問。

　　“不然呢？我答應了你父皇要護你周全，總不能讓你待在軍營吧，這裡可過不了安生日子。”

　　“為什麽不行？”完顏黎反問，“我不想去京城苟活於世，我要為我父皇報仇。”

　　傅珩無奈地歎了口氣，“你父皇希望你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你……”

　　“不，我不會走的。”完顏黎堅定地看著他，“不然，我寧願死！”

　　完顏黎忽而起身，不知從哪兒抽出來一把短刀，架到了自己脖頸上，刷地劃出一小道血口。

　　傅珩倒吸一口涼氣，連忙道，“好好好，不走不走，你先把刀放下。”

　　“你發誓不送我走！”

　　“我發誓我發誓。”傅珩舉起手。

　　完顏黎這才緩緩把刀子移開，傅珩迅速奪掉了他的匕首，扔到一旁，無奈道，“你這孩子什麽脾氣。”

　　“我不走！”

　　“沒說讓你走！”傅珩抬起他的頭看了看傷口，還好沒什麽大礙。

　　完顏黎看著他，露出了個得逞的笑。

　　傅珩歎口氣，覺得頭更疼了。想了想又覺得有些好笑。

　　顧訣小時候，也是這臭脾氣。

　　第40章 你還有死路一條

　　蕭厲來到連琊谷的地牢已經個把月，人消瘦得迅速。獄卒來送飯只是一天一回，鐵門打開，燭火透進來一瞬，又被狠狠扔回黑暗裡。要不是常常能聽見周圍的慘叫和哀嚎，他幾乎會以為自己失去了感知。

　　朝夕之際，從洛半深帶著軍隊闖入王殿那一瞬起，他便知道一切都變了，可要去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的臣民，如今皆視他為敝履。受萬人供奉之時，自然不會想到幻滅這一日。

　　他或鬧或罵或尋死覓活，終究要歸於沉寂。他終於清楚，若洛半深不允許，他便連死都做不到。只能像枯掉的野草，隨意被棄在這陰暗角落裡。

　　自從說出了璽符的下落，已經沒有人再對他動過刑。但是現在的每一刻，都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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