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存予握著韁繩的手不自覺地抓緊,極力不讓自己顯出異色,“他……被關了多久?”
“三四個月吧,記不大清了。”
“像蕭厲那樣嗎?”
“不,”洛半深搖搖頭,“關他的地方比蕭厲深得多,是地牢的最底一層。他當年潛藏得太久,知道了太多事,如果放跑了,會非常危險。但他畢竟是大齊的親王,留著比死了有用,我便沒讓人殺他。但受些皮肉之苦肯定是少不了的。”
“那他怎麽逃出去的?”
洛半深無奈地笑了一下,“這我還真不知道,我們發現時,鐐銬還是上著鎖的,人卻不在了。我猜啊,他應該是折斷了自己的手。”
陸存予抓著韁繩的手握得更緊了,他死死咬著自己的牙,控制住心底暴起的怒火。
“你怎麽了?”洛半深看他肩膀都在發顫。
“沒事,”陸存予搖搖頭,話音未落便打了個噴嚏,“有點冷。”
“晚上是挺冷的,你下次要記得多穿點。”
“好。”
洛半深撫了撫他的背,隔著衣料摸到一節節突出的脊骨。
太瘦了,單薄得仿佛一碰就會折斷。
看來以後要讓他吃好點。
回到漱川王宮,陸存予覺得渾身疲累。去沐浴的時候,看見水中飄起一縷紅色。這才發現剛才手握得太緊,指甲陷進肉裡,留下來一小排血口。
沐浴完,還未走進內殿,便察覺屋內有人。他頓了一下,不動聲色地抽出隨身攜帶的短匕首,別在身後。
一把掀開隔簾,卻發現是南遇。
“南遇哥?”陸存予悄然把匕首藏回去。
南遇站在案邊,沒有應聲,他脊背挺得筆直,像一尊雕像。雖然他平時就總是冷冰冰的模樣,但此時陸存予也看得出來,面前的南遇與平常的沉默寡言並不一樣。
陸存予走過去,試探地問,“哥,你怎麽了?”
南遇仍然沉默不言,抬手把什麽東西放到了桌上。
陸存予拿起來一看,是一張地圖,隻畫了一半,還剩一半紙是空白。
那地圖原本夾在一本古卷裡,書就擺在案上。想來是南遇進來,等他的時候隨手翻了翻,地圖便掉了出來。
“為什麽要擅自畫西紇王城的防禦圖?”南遇忽然開口,聲音低沉。
陸存予皺了皺眉,“這個,我只是畫著玩而已啊,哥你是在懷疑我嗎?”
“畫著玩?”南遇抬眼看向他,眼神裡有些隱忍,“這種東西是能畫著玩的嗎?”
“唉喲這我不知道嘛,我手一閑就……”陸存予低著頭,聲音裡藏著一層委屈,“我知道錯了,以後不會了,哥你別生氣了。”
南遇沉默片刻,輕歎了一口氣,“這地圖沒給別人看過吧?”
陸存予搖搖頭,“沒有。”
“以後不能這樣了,要是被別人看見,稟報給了王爺,誰也救不了你。”
“好,下次不會了,對不起哥。”
南遇點點頭,拿起那張畫了一半的地圖,又在桌上留下一個紙包,也沒道別,就轉身離開了陸存予寢宮。
陸存予打開紙包,是一包糖油酥餅,還帶著熱氣。
其實南遇這人並沒有外界傳聞的那樣不近人情。
陸存予歎了口氣,剛才的睡意全消散了。他又想起洛半深說的那些話,越想越覺得胸口發疼。
連琊谷的地牢,蕭厲那一層已經算暗無天日,洛半深口中最深的一層,該是什麽樣。
像墳墓,還是像地獄?
案上的油燈被風吹了忽閃忽閃,投出模糊的影子。陸存予突然想起來很久之前,傅珩喝醉那回忽然做噩夢,難道是因為他把燈吹滅了嗎?
是因為在地牢關得太久,才會怕黑?
陸存予抿了抿嘴,牙齒咬在下唇上。眼中濃鬱的晦暗像是要溢出來。他重新鋪開一張白紙,拿起毛筆重新描畫起來。
這地圖還是挺重要的,還是趕快畫完,讓人送去吧。
【作者有話說】:PS.這一章是發生在傅珩收到地圖之前
第33章 你也可以看看我
轉眼到了九月,草木入秋,萬物稀疏枯淡。冷風穿過大地,仿佛就這麽悄然帶走了多少鮮活的生機。
“漆太醫,朕的母后如何?”
傅霄剛接到稟報便立刻擱下筆,一路趕來慈寧宮,進殿時腳步匆忙,衣裳都跑了有些散亂。剛好撞見太醫漆培安從內殿裡走出來。
“陛下無須擔心,太后娘娘只是染了風寒,有些發熱,其他並無大礙。老人家身體虛,易心神勞累,耐不得天氣忽然轉涼。老臣開了幾副藥,每日喝著,休養一陣就好了。”漆培安回道。
傅霄松了一口氣,“多謝漆太醫,大晚上的,朕派人送你回去吧。”
“唉喲陛下這可使不得啊,”漆培安連忙擺擺手,“老臣年紀雖大了,這腿腳可還利索著呢,陛下不必費心了。”
傅霄笑了笑,“如此甚好,漆老趕快回去歇著吧。”
“老臣告退。”漆培安行完禮,轉身要走,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又回頭道,“陛下呀,您別嫌老臣多嘴,容老臣再問一句。”
傅霄一挑眉,“漆太醫但說無妨。”
“老臣先前給陛下開的藥方子,陛下可還一直按時服著?”
傅霄點點頭,“一日三回,一次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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