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宮燈很明亮,沿路掛著,像一片發光的星海。
看久了就會覺得刺眼。
太后雖無大礙,但是傅珩作為晚輩,人家再不待見他,他也得多去探望一下,否則便要被扣上不孝的名頭。
自先祖開國以來,便確立了以孝治天下的準繩,後世歷朝歷代皆奉為圭臬,不得逾越半分。時間久了,民間也已養成重孝悌的風氣。倘若哪家出了不孝子孫,至死也會被人戳脊梁骨。
“太后娘娘,譽王求見。”門口的婢子通報道。
“讓他進來吧。”
傅珩走進去,看見太后還躺在塌上,但是面色看起來也與常人無異,柳觀然正陪在一旁。想來是給老人家解悶舒心的。
“兒臣參見母后。”傅珩行禮道。
“免了。”太后擺擺手,“說到底,你也從來不是真想跪。”
傅珩沉默兩秒,早習慣了這樣的詰責,依然道,“兒臣實在掛念母后鳳體,特地送來一些補氣血的藥材,願母后早日痊愈。”
“痊愈?”太后忽然大笑起來,“你們誰不盼著哀家死!哀家死了,你們就好變天了是不是!咳咳——”
柳觀然忙上前,俯拍太后的背脊給她順氣,“娘娘,不可動氣。”
傅珩也想上前扶她,卻終歸止住了,“兒臣這就告辭,母后不要氣壞了身子。”說罷一叩首,然後起身離開了慈寧宮。
太后如同嗆水一樣,連咳了好幾下才慢慢停住,失神似的,看著門口的方向,靠在座椅上不說話。
良久,才緩緩道,“個把月才來一回,待不夠半柱香便要走。”
柳觀然拿著那堆藥材看了看,輕聲道,“娘娘,譽王殿下送的藥材都是珍品。”
”珍品……“太后不是不知道譽王府窮成什麽鬼樣子,這一來,怕是又下了血本。
這不孝子。她宮裡怎麽可能缺這些。
“這一味是磬雪草,生於高崖之巔,效用頗多,還有清毒之益,極為難得,一般人根本采摘不到,”柳觀然微微有些驚訝,“民女此生也不過見過兩回。”
“呀,”旁邊的婢子忽然道,“娘娘,方才奴婢看譽王走路,似乎有些不穩,像是腿腳出了毛病。”
太后沉默半晌,極為疲累似的,“都下去吧。”
宮人和柳觀然都退了出去,太后獨自坐在空蕩蕩的內殿。
其實她怎麽可能沒看見呢?那畢竟是她的孩子,十月懷胎,捱過多少不懷好意,才從她身上掉下來的鮮活骨血。第一句話,叫的還是娘親。
明明眉眼和自己那麽相似,怎麽性格會差如此之大?
該鐵血時優柔寡斷,才把唾手可得的皇位拱手讓人。明知被當成眼中釘肉中刺,還一心一意地幫著蕭妃那賤婢的孩子君臨天下,一幅忠心耿耿的模樣。
她絕不允許。
【作者有話說】:官職大體遵循唐製,可能會結合一些宋代的東西,但是唐宋脈數類似,應該不會很突兀。
第17章 當時明月在
顧訣聽見鎖鏈晃動的聲音,微微睜眼瞟了一下。看見一個人手裡拿著鑰匙,正在開獄門。
顧訣不動聲色地繼續靠著牆假寐。
“別裝了。”
那人淡淡出聲,聽起來是個女子。
顧訣睜眼,“你是誰?”
“你不用知道我是誰,”女子蹲下來,遞給他一個什麽東西。是夏綾的玉佩。
“收好了,這是你娘親的命。”
顧訣眼裡鋒利的光一閃而過,“是你拿的?為什麽要陷害我?”
“我永遠不會害你,我是來救你的。”女子說,“你聽好,這次的事,只是把你送出齊國的一個跳板,從此以後,世間不會再有一個叫作顧訣的人。”
“什麽意思?”
女子頓了一下,“林江渠一直不同意這件事,難怪他還沒告訴你。但他不同意也沒用了,你要到漱川國去,給齊國當臥底。你的身份不能被發現。”
“那為何要讓我毒殺太后?”
“那毒只是看起來厲害,其實死不了人的,”女子風輕雲淡地說,“毒酒本是要給陛下的,是太后自己拿錯了。不過無妨,效果是一樣的。死,是最好的掩飾。”
“所以這些事,都是你們一手安排好的?”
“當然,在這守衛森嚴的宮廷裡,到處都是眼睛。有多少事,都是要做給他們看的。”女子的聲音低沉,“也是在保護你。”
“那你呢?是誰的眼睛?”顧訣問。
女子看著顧訣的臉,忽然笑了一下,“好生機警,如此我便放心了。怎麽看出來的?”
“猜的。”
女子笑得更歡了,目光變得柔和了許多,“我叫顧如敘。”
顧訣有些詫異地看著她。
“你自然是不認識我的,可我認識你。”顧如敘說,“這麽多年了,我一直在找你。”
“找我?為什麽?”
“知道太多反而對你無益,此去漱川,萬事小心,你的身份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不然會很危險。你娘的玉佩,一定要隨身帶好,關鍵時刻,它會保你的命。”
顧訣愈聽愈發覺得疑惑,“你究竟是誰?”
顧如敘伸手摸了摸顧訣的頭,輕聲道,“你的臉,和你父親一點都不像。除了這雙眼睛。”
“你認識我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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