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爹呢?”
月生有些落寞地搖了搖頭,“我、我不知道。”
顧訣沒再說話,低頭喝粥。
暗衛營裡基本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有被家裡賣進來的,也有自願加入的。乾的是最髒最累最險的活,命卻從來就不值錢。做到林江渠那樣的位置,才算多少有些份量。
正規的軍隊行伍裡,對他們暗衛自然都是看不上眼的。所以顧訣一開始被封為將軍時,不少人有反對的聲音,被傅霄壓下了。
而今恐怕那群人都在等著看戲了。
“那個人叫什麽?”
“啊?”
“昨天欺負你那個。”
“他、他叫紀真。”
顧訣再次想了想,雖然昨天教訓了那人一頓,但還是記不起來。他看向月生,“要學會反抗,否則他們會永遠欺負你。”
“可是我、我打不過他們。”
“其實他們都不明白一個道理,越是弱小的東西,越是需要提防。”
"為、為什麽呀?"
“因為弱,才會受到欺辱,才會滋生仇恨,那是再好不過的養分了。”顧訣手肘搭在膝蓋上,目光飄向遠山,“所以你要等,某一天,一切都會不一樣。”
月生呆呆地看著他,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顧訣輕笑了一聲,他腦海忽然湧起一些陳年舊事。
三年前,傅珩前往郾城剿匪的時候,顧訣其實不是沒有機會逃的。
杜竭他們的確是打算從暗道溜走不錯,但他們才踏進去,就燃起了大火。往外逃時,所有出口都被封住。
顧訣踏著此起彼伏的尖叫聲,走回到地牢裡,發現了那個漏網之魚。他想,反正糧食都一並被帶進去燒了,湊合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顧訣從地上撿起一把短刀。
第三天,傅珩帶著軍隊來到山上,他們並沒有發現火災現場,因為顧訣早就處理好了全部。
明明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的,卻不知為何,偏生就留了下來。才被那流氓王爺綁回了京城。如今到了這地步,竟都沒覺得後悔。
顧訣仰頭靠著欄杆,閉上了眼。
——
半夜時候,顧訣還是睡不著,雖然累,卻無法入眠。
草木影影綽綽,夜風不時吹過,帶來絲絲涼意。不遠處忽然閃過幾道細微的銀光。見不是衝自己來的,顧訣便沒躲。
片刻後,幾個守夜的暗衛全倒在了地上。
顧訣隻坐著,等來人走近。顧如敘找到鑰匙,打開了他身上的鐐銬。
“你已經這麽明目張膽了嗎?”顧訣看她的眼神有些玩味。
“跟我走。”顧如敘淡淡地說。
“去哪兒?”
“漱川。”
顧訣臉色一變,“你什麽意思?”
“之前投靠洛半深的小國紛紛叛亂,漱川此刻是腹背受敵,傅珩已經準備攻城了。”
“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你可想過,洛半深若是落到傅霄手裡,會如何?”
“成王敗寇,該如何便如何。”
“顧訣,你真的準備一直效忠於齊國?”顧如敘眯起眼,“你別忘了,你爹娘是怎麽死的。”
顧訣側眸,“我爹娘?”
“你真以為你娘是病死的?”顧如敘看著他的眼睛,繼續說,“她若不死,以後便要成為齊國控制你的籌碼,她不願意自己的兒子被束縛,才選擇了死亡。你明白嗎?”
四周寂了一瞬,風聲都有些不真切。
“你這麽說,可有證據?”
“證據?”顧如敘氣得笑了一聲,“你還記得你娘死的當日他們早早就封了棺嗎?”
“是怕……被我發現?”
“不然,難道真是連給你見最後一面的時間的沒有?”
沉默了半晌,顧訣問,“這些都是傅霄謀劃的,對不對?”
顧如敘瞟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傅霄雖是主謀,但哪些是共犯,你心裡難道沒個數?”
顧訣的手不禁收緊,指甲嵌進皮膚裡,卻感覺不到痛感。
顧如敘抓住他的手,“現在去漱川,你可以逼洛半深退位。憑你的能力,要反攻齊國,不是什麽難事。待天下一統,再來清算當年那些仇人,重建北疆,便無人可擋了。”
顧訣安靜地聽著,良久才開口,“那些藥。”
“什麽?”
“你給我的藥。”顧訣抬眼,“第一次是在試探我。第二次,你篤定我會吃,所以才換了另一種。”
“你在胡說什麽?”顧如敘臉上閃過一絲異色。
“姑姑,”顧訣的聲音忽然變得冷冰冰的,“你明知那種藥會刺激蠱蟲的狂化,把我變成一個隻知殺戮的怪物。你口口聲聲說為我好,可還是把那藥拿給了我。為的,就是今天這個局面,就是逼我按照你的計劃去報仇。對不對,姑姑?”
顧如敘穩了穩,方才的慌亂轉瞬即逝,“那你呢?你現在還有退路嗎?”
“我不知道,”顧訣搖了搖頭,“或許從踏入京城那一刻開始,就沒有了。”
――
角落裡,月生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其他暗衛都看不慣他,他便只能自己跑到遠處睡。
耳邊隱約有說話聲,他坐起來,想去看看怎麽回事。
“誰?”
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來,不遠處,白色的身影猛地轉過身來,目光如鷹隼,月生不禁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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