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遇的血染到陸存予的黑衣服上,立即便洇得沒了顏色。
“快走。”陸存予轉頭不忍再看他,一心想把他帶出去。
“小予。”
南遇又喚了他一聲,不知是不是錯覺,陸存予覺得他的聲音更虛弱了。
“別說話了,外面備了馬車和盤纏,我一定會救你出去的。”
“去哪兒?”
“愛去哪兒去哪兒,浪跡天涯,遊山玩水,哪兒都隨你。”
南遇輕輕笑了,眼睛彎彎的,他說,“真好啊。”
第50章 都是我乾的,你殺了我
陸存予架著南遇走,南遇傷重,行進得很慢。兩人摸黑走在黑暗裡,隻隱隱得見月光,把地面照得發亮,像鋪了一層薄霜。
陸存予其實有很多話想問南遇,但是現在他什麽也說不出口。
南遇對他的好,太沉重了,重到他仿佛要喘不過氣來。
要怎麽還?有些東西又不是說清算就能清算。
夜裡很安靜,聽得到南遇緩慢的呼吸。
“小予,你的真名是什麽?”
陸存予抿了抿嘴,“顧訣,回顧的顧,訣別的訣。”
“顧訣……”南遇輕聲重複著這兩個字,“原來你叫顧訣,訣別的訣。”
“南遇哥,”陸存予緩緩開了口,聲音很低,“對不起。”
南遇搖搖頭,拍了拍陸存予的肩膀,“小予,你答應我,無論你要幹什麽,都永遠,不要傷害王爺。”
“可是他……”
“你先答應我。”
陸存予沉默片刻,點了點頭,“好。”
南遇低笑了一聲,停下腳步,“我相信你。”
陸存予轉頭看著他,疑惑道,“哥?你為什麽不走了?快走啊,我們馬上就能……”
“就能怎麽樣?”
一道熟悉是聲音傳來,陸存予一回頭,洛半深不知何時已經站在監牢入口,身後的侍衛提著燈籠,照亮他肅穆而冰冷的臉色。
“小予。”阿彌爾也來了,站在洛半深身旁。
“陸存予,你好大的膽子,你可知劫獄是什麽罪?”洛半深邊說邊走過來,在牆壁上投下一道長長的陰影。
陸存予咬了咬牙,“今天無論如何,我都要帶他走。”
洛半深淡淡地看他一眼,“如果我說,他今天必須死呢?”
那聲音像冰,輕飄飄地落到陸存予耳朵裡,瞬間就凍結了他的心臟。
陸存予暗暗握緊了腰間的短刀。
洛半深似是並不在意,只看向南遇,“南遇,你可想好了?是生是死,全憑你一句話。”
“王爺,”南遇開口說話,“我不會走的,你饒了他吧,他只是個孩子而已。”
“哥你在說什麽!”陸存予皺起眉。
南遇沒回答,掙脫了陸存予的手,嘭地一聲,跪倒在地。
洛半深的臉色微微一變。
“王爺救命之恩,南遇此生無以為報。”南遇一邊說,一邊雙手伏地,重重地磕下一個響頭。
來回三次,叩到鮮血淋漓。
洛半深看進他血糊糊的眼睛,袖口下指節攥得發白,“我說了,是生是死只需你一句話,七年,我何曾虧待過你半分,你為何一定要與我作對?”
南遇沉默不語,他臉上的血像雨水一樣,順著臉頰淌到脖頸上。
下一刻,南遇忽然握住陸存予的手,陸存予猝不及防,短刀刷地出鞘,抹過南遇的脖頸。一道猩紅的血跡噴湧而出,濺到陸存予的臉上,傳來一陣溫熱。
“小南!”阿彌爾尖叫一聲,猛地衝過來,跪倒在南遇身旁,抱著他的肩膀,低頭慟哭起來。
洛半深渾身一振,瞪大了眼睛。他的身體似乎想也奔過去,卻只是站著,牙齒不自覺地咬緊。
陸存予凝滯在原地,半晌,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黏糊糊的,滴進眼睛裡,竟也感覺不到疼。
他僵硬地低下頭,茫然看向地上失去生氣的人。
陸存予的短刀淬過毒,染血之後會變得殷紅。那把刀掉在地上,就在離南遇三寸的地方。從刀柄到刀鋒,通體血紅,豔麗到詭譎的程度。
陸存予咽了咽口水,緩緩俯下身,想去觸碰南遇的手。
洛半深歎了口氣,轉過身,對侍衛道,“收屍吧,送回南家在烏林河的墓園,厚葬。”
“你什麽意思?”陸存予在背後冷聲道。
洛半深回過頭,等著他的下文。
“他死了!”陸存予面色猙獰地衝向洛半深,被兩邊的侍衛死死攔住。陸存予一邊掙扎,一邊喘著粗氣,扯著嗓子吼道,“你不是問臥底是誰嗎?是我!是我!你殺了我!殺了我!”
“小予!不要啊!”阿彌爾抓住陸存予的手臂,飲泣道,“你別這樣!”
“陸存予,你是不是瘋了?”洛半深定定地看著他,眼裡閃過陰鷙的光。
“都是我乾的!你殺了我!”陸存予扔在嘶吼。
洛半深冷哼一聲,一甩袖子,轉身向門口走去。
侍衛們見洛半深已經離開,這才松開陸存予。抬著南遇的屍體跟了上去。
監牢裡只剩下陸存予和阿彌爾,還有一股揮之不去的血腥氣。
阿彌爾失神般重新跪坐在地上,眼裡無聲流著淚水。她纖長的指甲磕到牆壁,折斷了好幾片,指尖在淌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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