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皊安沏了杯茶遞了過去。

　　點了一盞小油燈放在床頭，白蕪蒔簡單地檢查了一下，發現魏山南並無外傷，只是身上的衣服被劃了幾個口子，他捂著嘴仍止不住地咳著，指縫間淌出一條細細的血流，順著手腕悄然滑進袖中。

　　白蕪蒔又為他把了脈，凝眉道：“不能再等了，我給你開個方子，明天就叫人抓藥去。”說罷他從懷中掏出一個藥瓶，打開倒出一粒藥丸塞入魏山南口中，“這藥你也帶著吃，要咳嗽不止就服用它，能緩解一些。”

　　果然，服下藥丸後，魏山南逐漸平複了呼吸，咳聲漸漸止住。

　　唐皊安方才開口問道：“怎麽現在才回來？”

　　魏山南虛弱地笑了笑：“處理一些事，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沒事兒就好，不過，什麽事得處理到這麽晚？”

　　魏山南沉默不語，他伸手將插在發間的一根木簪取了下來，攥在手心。烏黑的發絲在那一瞬間散落下來，柔順地垂在他的肩上。

　　朦朧的燈光映照著他的半邊臉，另一半隱在黑暗中，他真生得一張好容顏，只可惜命不久矣。

　　“這根簪子是莫圖很重要的東西，今天他過來跟我說丟了，我就去幫他找回來了。”魏山南看著木簪，微笑著說道。

　　“你還真是很喜歡他啊。”唐皊安眯眼看著他道。

　　聽人這麽說，魏山南先是點了點頭，忽地又滿臉通紅，就連耳尖也透著紅色，連連擺手道：“不，不是的！”但過了一會兒又將手垂了下去，低著頭歎道：“或許吧。”

　　白蕪蒔笑道：“他應該對你很好吧，我看他對你和對我們態度完全不一樣啊。”

　　魏山南握簪的手一僵，繼而笑道：“他把我當親弟弟一樣，我對他好，他也就對我好。”

　　唐皊安道：“這根簪子，是你送他的嗎？”

　　魏山南沒有回答，而是一直盯著簪子，像是沒聽到唐皊安的話一般。

　　片刻後，他深吸了口氣道：“不是的。”

　　唐皊安看了他一眼，魏山南轉過頭去，望著窗外，垂下的發絲遮住了他的眉眼，他又說道：“是他心上人送他的。”

　　屋內安靜了一會兒，唐皊安說：“對不起，不該問的。”

　　“沒關系，”魏山南又笑道。他的笑讓唐皊安周皺了皺眉，還是忍不住問道;”可為何明知他有心上人，卻還這麽喜歡？

　　“他喜歡的人，從小就開始喜歡了，是和他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叫琅歌。”魏山南的語氣很平淡。

　　“小時候，我們三個總在一塊兒玩，莫圖年幼就父母雙亡，從小性格就一直很冷，而琅歌活潑開朗，有時總能逗得莫圖笑，久而久之，也就對她打開了心扉，日久生情啦。”魏山南又是莞爾一笑。

　　“那你…..”唐皊安不解地看著魏山南，後者眨了眨眼，隨即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他不知道我喜歡他的，後來琅歌離家求學，就只剩我和莫圖，現在日子倒也過得安逸。”

　　“那琅歌要是回來了呢？”白蕪蒔插道，唐皊安瞪了他一眼。

　　“她要是回來的話，他們一定會成親吧。”魏山南的聲音很輕，這次他沒有笑，“我只要能看著他就好了。”

　　這句話說得何其卑微，像極了單戀著陽光的雪花，想觸摸，卻得不到。

　　夜深，白蕪蒔實在是困得不行，唐皊安便先讓他上樓休息，自己則又在魏山南屋內停留了一會兒，直到魏山南睡去，他才退出房間，悄然離開了茶館。

　　黑夜是殺手的保護色。

　　唐皊安背著手走在空無一人的街上，偶有幾隻野貓從眼前竄過。

　　穿過幾條小巷後，他抬頭看了眼夜空，又四下望了望，忽地腳尖點地縱身躍上了房頂。

　　身形剛一站穩，一道銀光便刺了過來，不偏不倚正好橫在他的頸邊。

　　唐皊安漫不經心地伸手捏住劍尖輕輕撥開，轉過身看向刺劍之人。

　　月光下，鎏金的劍鞘在那人腰間閃閃發光，他面沉似水，看著唐皊安的眼中充斥著濃鬱的殺意。

　　二人在屋頂對峙了良久，那人終於將劍收回鞘中，隨即屈膝跪了下去：“少爺，多有得罪。”

　　“你還是老樣子，罷了，起來吧，你不用跪我的。”唐皊安挑了挑眉，方才劍一出鞘，順帶著挑出了他脖子上的銀牌，莫圖盯著那銀牌看了許久方才確認。

　　唐皊安又道：“你都離開鎢民闕那麽久了，本以為可以改掉一身戾氣，怎麽，又去惹那幫老家夥了？”

　　莫圖站起身，低著頭默默不語，過了片刻，他開口問道：“計劃開始了嗎？”

　　“嗯，那些雜碎找時間得除掉，說到底，那夥人才是叛徒。”唐皊安在屋簷邊坐下，垂著兩隻腳晃蕩著，掃眼望去，將整個重山鎮看了個遍，忽而笑道：“這就是你從小長大的地方啊。”

　　“是啊。”莫圖走到他身邊站定。唐皊安抬眼看了看道：“坐吧。”

　　二人並排坐在屋頂，秋夜寒風吹來，兩人卻不覺得冷。莫圖開口問道：“你這就把他帶來了？”

　　“嗯。這是個意外。”

　　“那老爺呢？”

　　“他啊……”唐皊安低垂著眼簾，隨手拾起一片碎瓦磚，瞄準了下方一隻正在搜尋食物的野貓，猛地抬手擲出，碎瓦片鋒利的尖端直插入野貓脖頸，那野貓哀嚎一聲竄起，隨即抽搐了兩下便倒地不再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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