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莫圖一點一點用力向上抬著劍，劍尖逐漸逼近黑麒的下頜，可他卻已完全瘋魔，絲毫不顧鋒利的銳器，雙眼猩紅一心隻想索命。

　　“他活著的時候你把他當什麽了？你有好好珍惜他的真心嗎？現在人都死了，都魂飛魄散了！你空留這副深情的皮囊給誰看！給我看嗎？我不稀罕！”

　　莫圖被掐得只剩半口氣，雙手再也使不上勁，被黑麒一把奪去了長劍。黑麒反客為主，一手掐著莫圖另一手提劍刺落，莫圖用殘存的一口氣拚盡全力推開他，一聲巨響，長劍蹭著他的右肩刺入了地裡。

　　莫圖扭頭咳出一口瘀血，隨後用手背抹了把嘴角，帶出一長條斑駁血跡，他淒然笑道：“你有什麽資格替他訓我？有本事，你去讓他起死回生，讓他活過來親手殺了我！”

　　“他都魂飛魄散了….連灰都不剩了！”

　　黑麒又跌跌撞撞撲了過來，揮拳砸向在地上掙扎欲爬起的莫圖。莫圖雙眼被汗和血糊住，迷離間，只能看見黑麒舉著劍朝他刺落，腹部頓時傳來鑽心的刺痛感，疼痛使大腦瞬間清醒，他耳畔一陣轟鳴，四周的喊殺聲陡然增大，混雜著那人尖銳的笑聲，當所有聲音聚集到一處時，眼前的一切又刹那間同時沉靜了。

　　身體被長劍一下接著一下得穿過，刺得體無完膚，莫圖雙臂張開仰面朝天，嘴角湧出一汩汩甜腥的鮮血。萬籟俱寂時，他好像聽見了熟悉的琴聲。

　　“哥？莫哥！好久不來茶館兒啦！”

　　“你最喜歡什麽季節？我喜歡秋天，因為秋天時你會來邀我一同去看花。”

　　“這山茶花隻開在這一處，也是好生奇怪…..”

　　“這隻木簪…是哪來的？”

　　“又丟了嗎？好，我去幫你找。”

　　“你不信我….你信他不信我！”

　　“冬至為我多扎幾件紙衣吧，那裡挺冷的。”

　　魏山南死後從未來過他的夢裡，他本就很少做夢，自從右手廢了之後，夢就更少了。都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盡管莫圖日複一日的朝思夜想，魏山南始終沒再出現。

　　原來，他竟魂飛魄散得這般徹底。

　　白霧散盡，琴聲戛然而止，莫圖眼眶濕潤，身體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窟窿，他無神地望著渾身僵硬的黑麒，此時，一把長槍從那人的後心刺出，橫穿了整個心臟，鮮血匯聚在槍尖，緩緩滴落。

　　黑麒難以置信地張了張唇，他甚至沒有力氣回頭看清身後青薏子陰沉的神情便直挺挺倒下，側翻在莫圖身邊，他手中長劍順勢一劃，硬生生劃開了莫圖的咽喉。地面上霎時暈開一大攤殷紅。

　　“莫圖！”白蕪蒔和青薏子趕忙上前查看莫圖的傷勢，不禁被眼前人的慘狀震住。莫圖胸前已經血肉模糊，不少黏膩的碎屑噴濺在四周，他蒼白的臉上也全是血，眼裡再也看不到生氣。

　　“莫圖….莫圖！”青薏子看著面目全非的人全然束手無策，只能捂住還在往外冒血的脖子，看向白蕪蒔的眼裡還抱有一絲期冀，可白蕪蒔也只是搖了搖頭。

　　“沒救了，動脈破裂，五髒六腑也都已經被刺爛了。”

　　莫圖不知為何還憋著一口氣，他胸膛一陣猛烈起伏，哇一下噴出一口鮮血。白蕪蒔趕忙蹲下身輕輕摁住了他的肩頭不讓他再更劇烈地顫抖。

　　不遠處的唐皊安還在與剛剛趕到的謝修寧廝殺，隔著人群也看到了這慘烈的一幕，當即速戰速決，揮劍逼退了謝修寧後飛身趕到近前。

　　“鴉青？！……”唐皊安幾乎是直接跪倒在莫圖身邊，聽見少年的身影，莫圖灰蒙蒙的眼珠突然轉了一下，緩緩看向唐皊安。

　　少年面色煞白，胸膛劇烈起伏著，雙手顫抖著一點一點挪開了青薏子的手，脖頸上觸目驚心的傷疤印入眼簾。

　　唐皊安倒吸了口涼氣，渾然不知謝修寧已從正前方殺來，青薏子當即抄起長槍上前迎戰，兵器碰撞聲很快不絕於耳。

　　“老白…能救嗎？還能救嗎….”唐皊安顫聲問著白蕪蒔，後者沉默良久，緩緩歎了口氣。就在這時，莫圖艱難挪動了下雙唇，從殘破的喉嚨口擠出了細微的聲響。

　　“少….爺”

　　唐皊安趕忙把耳朵貼了過去：“我在，你說吧。”

　　他緊緊盯著莫圖烏青的嘴唇，眼眶又酸又燙。

　　“冬….至……給南南….多扎些紙…..衣…還要化…好多好多的…..”

　　“好多….好多什麽？”唐皊安一直側耳傾聽著，可身下的人卻再也沒了聲音。

　　唐皊安雙瞳急劇縮小，難以接受眼前事實，他木訥看著眼睛仍死死瞪著天空的莫圖，顫抖的指尖緩緩放在了他斷裂的傷口處，鮮血尚還滾燙，可觸碰到冰冷的指尖後很快就冷卻了。

　　白蕪蒔心中五味雜陳，魏山南的死讓他對莫圖實在是沒什麽好感，可眨眼間活生生的人就變成了具屍體，他忽然有些不敢去看莫圖死不瞑目的臉，於是伸手蓋住莫圖的眼睛，輕輕替他合上了雙眼。

　　唐皊安跪坐在地小聲道：“又死一個。”

　　白蕪蒔沉默看著他顫抖的雙肩，抬手欲安撫，胳膊懸在半空又停住了。唐皊安沒再說話，原先悲痛的雙眼中倏爾燃起火光。

　　“阿皊小心！”

　　唐皊安剛站起身，眼前寒光一閃，他瞬間被白蕪蒔拽進了懷中，迅疾的翎尾箭擦著發梢掠過，一箭射穿了兩名守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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