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修寧雙劍交叉繳住了青薏子的槍尖,奈何對面人比自己高出一個頭,仗勢把她壓得連連倒退。青薏子劍眉緊鎖,手腕用力挑開雙劍向前刺去,謝修寧趕忙撤步躲閃。
她飛身躍出數十步後落地站穩,看著披頭散發的青薏子冷笑道:“呵,離了鎢民闕你什麽也不是!”
青薏子不以為然,長槍抖血,橫眉站在謝修寧身前。黎明破曉之際,青薏子頭頂上空還掛著一輪幾乎透明的殘月,廝殺了這麽久,她一身青衣仍乾淨如初,只是袖口沾了些黃土,還有劍過留下的劃痕。
謝修寧見她無動於衷,忍不住握緊了劍:“你不怕和紫棠鴉青一樣死無全屍麽?”
青薏子淡然笑之:“為何要怕?”
謝修寧一愣,突然發覺眼前這個女人身上的青衫上早已沒有了窮奇圖紋。“你…..”
“修寧,你從一開始就不該踏進九泉鄉。”
謝修寧回過神來道:“但是少爺他!…..”
“少爺已經變了。”青薏子淺淺勾起唇角,“可你也變了。”
“什麽……”
“你是不是早就忘了謝家,早就不記得自己為什麽要活著了。”
謝修寧雙瞳驟縮。青薏子沒有給她太多思考的余地,長槍一抖,槍尖瞄準了謝修寧的眉心。
“可我沒有忘記,所以我再也不怕了。朽木難雕尚可生花,我為何不可?與其被挫骨揚灰,不如燃盡做煙火!”
長槍瞬間襲到眼前,謝修寧躲閃未及,秀麗的臉蛋上被劃開一道血口,鮮血湧出的刹那她終於清醒過來,毫無章法地揮舞起雙劍,但此刻方寸大亂,全然不是青薏子的對手。
青薏子手下不再留情,招招緊逼要害,謝修寧很快便招架不住,身上被冷汗浸濕。青薏子眯著眼道:“看來,你也不是不怕死。”
謝修寧踉蹌朝後退著,雙眼緊盯著她的手腕。“你….就不怕了?”
“怕啊,”青薏子揮槍瞬間震飛了謝修寧左手的長劍。
“可我寧願痛苦,也不要變得麻木不仁!”
就在長槍即將當頭砸下時,後方忽地飛來一把斷刀,嘡一聲巨響崩開了近在咫尺的長槍。青薏子小臂一麻,險些趔趄栽倒,她猛地回頭,錯愕地神情正對上了白蕪蒔冷冽的眼眸。
“小白?…..少爺”
白蕪蒔也一愣,未等他回身,唐皊安已擦肩而過,白色衣袖在眼前晃了晃,隨即傳來一股濃臭的腥氣。
唐皊安並未理會兩人,幾步走到謝修寧面前,然後緩緩將手中一顆還在滴血的頭顱舉了起來。
血淋淋的猙獰面孔猝不及防闖進眸中,謝修寧尖叫一聲摔倒在地,周圍還有一些負傷的鎢民闕眾,在見到唐鴻漸頭顱的瞬間也都目瞪口呆,各個臉色煞白,一片死寂。
唐皊安冷眼掃視一圈,將那顆破敗頭顱隨手一丟,頭顱在地面上滾了幾下,慢慢滾到了謝修寧腳邊,她驚懼地望著唐皊安,少年的頎長的身姿擋住了她眼前的曙光。
“闕主已死,即日起,鎢民闕,解散。”
眾人一動也不敢動,靜默聽著少年的話,仿佛都失了魂一般。許久後,謝修寧忽然顫聲問道:“散....散了?那當初勸我入鎢民闕是為什麽….我如今這般狼狽模樣….難道就是你想看到的嗎?”
唐皊安俯視著她淡淡開口道:“我本以為鎢民闕能助你謝家東山再起,可這才短短幾月,你就已經被鎢民闕蠶食成這樣了。”
謝修寧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什麽意思…..”
“唐鴻漸最擅長的,就是洞悉人心,他知道你最渴望什麽,最害怕什麽,可從來沒有人能從他手裡真正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除非,他死。”唐皊安說罷輕輕踢了一腳地上的頭顱,頭顱繼續朝前滾動,擦過謝修寧的衣袖滾入了黑衣人群裡。
人群開始躁動不安,鎢民闕眾面面相覷,誰都不敢輕舉妄動。唐皊安看著癱坐在地抖成一團的謝修寧無奈歎道:“對不起,我也沒有辦法給你。”
“他說會幫我復活爹爹和哥哥….還能幫我找到小九….原來…原來…..”謝修寧掩面而泣,單薄的雙肩沒在晨霧裡上下抽動。
唐皊安無言半晌,靜靜聽她從最初的小聲抽泣到最後放聲大哭,心中五味雜陳,隻仰面望天,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安慰。他隨後又對殘余闕眾說道:“這座城就給你們了,去留隨意,今後我們也不會再相見了。”
“你要去哪?”
唐皊安剛一轉身,腳腕就被謝修寧一把抓住,她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滿眼都是驚慌。“不….你不能走….你不能走!你們欠我的還沒還我…..!”
唐皊安皺眉道:“謝小姐,我從未想過要滅謝家,如今唐鴻漸也死了,我們早就兩清了。”
“不!你一定有辦法讓他們都回來的….唐鴻漸說你是月神後人,你一定知道方法的對不對!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把他們還給我吧唐少爺…..幫幫我….我真的什麽都沒有了….我一個人以後該怎麽活!!……”
唐皊安皺著眉心一掌砍在謝修寧後頸,後者頓時兩眼一翻失去了知覺。他輕輕地托住謝修寧的後腦杓將她抱起,四下望了幾眼,最後就近找了處乾淨的空房將她安置好,又用劍在桌上刻下幾句話,隨後便悄然離開。
白衣在門外消失的瞬間,一個黑影迅速閃入了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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