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依蘭同住的那幾年是再尋常不過的日子,老實說,很多事都記不太清了。我忘不掉的一直都是你,是住在後山的小月牙。我從來都沒有錯過你,我想找的也一直都是你唐皊安。”
當少年人炙熱又真誠的感情襲來,唐皊安才發覺自己退無可退,白蕪蒔一句句將他逼向自己內心的深淵,又在他快要跌落的時候伸手托住了他的腰。
唐皊安看著近在咫尺的心上人,苦笑著說道:“我們的愛,不是隔著萬水千山,而是隔了陰陽。這個道理,從我發現自己喜歡上你的那一刻起,便都懂了。”
“那讓這陰陽混沌,黑白顛倒又何妨?如今我也能攬上九天高懸的明月,你在我身邊就好,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你真是.....”唐皊安皺起了眉,“你真是無藥可救了。”
可這裡是九泉鄉,他白蕪蒔明知此路不通,卻偏要撞開那道南牆。
“阿皊,阿皊啊。”白蕪蒔緊緊抱住了唐皊安,“原來我與你,也相識於年少。”
“可惜,錯過了十八歲的你。”
十八歲的白蕪蒔和唐皊安,正是意氣風發的年紀,一個漂泊天涯,一個蘭摧玉折。
唐皊安聲音沙啞著說道:“無妨,也算兩小無猜。至少我對你,不是一時興起。雖然當時年紀尚小,但我一直記得你,哪怕日後再也見不到,也會揣著那段回憶過完我這肮髒的一輩子的。”
白蕪蒔沒有說話,抱得更緊了些,原本一直懸在心頭的石子終於落了地。師父說這叫作失而復得,可他明明沒有失去什麽,又好像找尋了很久。
今晚的月亮雖然不圓,但是格外亮堂。碎了的月牙面具無法再拚接完整,但這顯然已經不重要了,白蕪蒔索性將腰裡掛著的面具也一並丟進了莽江。
彎月倒映在江面,沉沉浮浮,江水托著它的光輝,泛起層層水浪。
我的月亮墜落在了人間,幸好,幸好我接住了他。
第90章 立春
“唔,這日子過得真快啊,今兒個都立春了。”依蘭趴在窗邊,手擺弄著一枝伸進窗內的梅花,“再過不久,花就都開了。誒,唐皊安!”
正從市集回來的唐皊安抬頭看了眼正衝他傻樂的人,自顧自走了進去。
自那晚被白蕪蒔掀開面具後,唐皊安又恢復了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依禾和青薏子這兩天見了他都繞道走。除了白蕪蒔,也就沒心沒肺的依蘭敢找他說話,雖然每次都會被唐皊安冰冷的眼神警告。
“阿皊!”唐皊安右腳剛跨進門就看見白蕪蒔三兩步從樓上躥了下來,搖著尾巴似的撲到了面前。“你幹嘛去了?”
“買了兩條魚,晚上加菜。”唐皊安邊說邊拎著魚進了後廚。白蕪蒔跟在他身後,一雙眼從上到下把人看了個遍,心裡喜歡得不得了。
“小,月,牙?”白蕪蒔往前拱了拱調笑著喊道。唐皊安腳下踉蹌了兩步,轉身就把魚甩了過去,兩道魚尾結結實實扇在了白蕪蒔臉蛋上。
“嚶!你怎麽打人啊!”
“看清楚了,是魚打的。”
“......”白蕪蒔心疼地揉著自己火辣辣的臉,“好久沒這麽喊你了,你讓我喊喊怎麽了嘛。”
唐皊安一臉“你有病”地看著白蕪蒔:“都說了不要這樣喊我,我不喜歡。”
“可以前我每次這樣喊你,你都會喊我哥哥。”白蕪蒔那俊美無濤的臉倏地湊了過來,一對鳳眼含情脈脈看著唐皊安,像是在撒嬌:“你也好久沒喊過了。”
“......別倚老賣老。”
“我想聽嘛。”白蕪蒔湊過去將少年擠到了門後,身手攬住他的腰偏頭就要去親。
“少爺啊剛剛收到銀紅門主的信問我們還有多久到莽原,她好派人收拾屋........子”青薏子從簾外探進一個腦袋,然後就看見唐皊安滿臉通紅著重重將魚砸在了案板上,身後站著半邊臉腫得老高的白蕪蒔。
唐皊安若無其事道:“啊,哦,最遲半月吧。”
“好。”青薏子點了點頭,然後悄悄湊到了白蕪蒔身邊,“你小子,又招惹他老人家了?”
“沒有!”白蕪蒔小聲反駁,“我看著他就忍不住想親,都怪你!突然闖進來......哎喲疼!”
唐皊安回頭看了眼,青薏子正揉著手腕,一旁的白蕪蒔左手捂臉右手捂肚子原地扭成了麻花。
“顧珃幾天前也到了。”
“江祁言麽?”三人找了處空位坐下,唐皊安看著門外來往的行人,若有所思。
“牧城的古祭法上有記載,據說獻祭了那片花海後,天地間消散的亡魂有望同去輪回道。”
“那也只是傳言,這種祭祀從古至今也就試過那一次,還沒成功,花海便枯萎了。”
唐皊安望向白蕪蒔,後者感受到他的目光,衝他笑了笑,說道:“但也說不定,說不定這次就成了呢。”
青薏子道:“雖不知能否帶回那些亡靈,但它確實可以帶我們出去。我想顧珃大抵也是沒有死心,也想一試。”
“未嘗不可。”唐皊安眼簾微闔,眼角閃過一道寒光,“辰砂一直算著日子,依芏走一步,他便進一格。他也在等,等月落人間的那一天。這其中一定有所關聯。”
唐皊安的眸色像是蒙了層灰,黑如點漆,讓人不寒而栗。
青薏子心裡忽然咯噔一下,她看見對面的少年狡黠一笑,單手托腮,正玩味地看著自己,宛若一隻正在欣賞獵物的白狼。這麽多天的朝夕相處,她差點忘了眼前這個人,一根手指就能要了自己的命。唐皊安的眼神仿佛在告訴她,去或留,只在他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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