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得寸進尺。”
依禾臉上寫滿了震驚。
皎潔的彎月不知何時悄悄爬上了窗欞,窗內的人們還在推杯換盞把酒言歡。依蘭喝到盡興處,靠在青薏子身邊哼起了小曲。
“月,月外人,求不唻喂......三更天,不歸......不歸來喲......”
白蕪蒔一愣,縱使依蘭唱得口齒不清五音不全,他也聽出了那熟悉的曲調,但似乎又和自己記憶中的不太一樣。
“他唱的這是......月娘傳?”
唐皊安微微頷首道:“嗯,和月祭時唱的戲詞不一樣,他唱的是山謠。以前每到月祭,漫山遍野都是這歌聲。”
“依蘭居然還記得。”依禾詫異地看著醉成一灘爛泥的少年,他凌亂的長發披散在肩頭,盤腿坐在長凳上搖頭晃腦,胸前祈福鈴叮當作響,嘴角的笑容燦爛又明豔,像是原本住在天上的逍遙小仙來食人間煙火,卻忍不住戀上這人間煙火氣,賴在這裡不願走了。
“我出去走走。”唐皊安站了起來。
依禾拉住他袖子問:“你的長壽面還沒吃完呢。”
“給依蘭吃吧,我胃不太舒服。”唐皊安搪塞了句便出了門,依禾感覺旁邊有道身形晃了下,接著就看見白蕪蒔緊隨其後也走了出去。
依蘭還在荒腔走板地哼著小曲,和青薏子雙雙醉倒趴在了桌上。
“今年立春,似乎比去年暖和。”依禾笑著搖了搖頭,起身收拾起這片殘局。
不經意間,她也哼出了那支古老的曲調。
唐皊安走得並不快,像是故意在等白蕪蒔,身後的人兩三步就跟了過來,一隻手從後腰穿過環在了腹前。
“這裡難受?”
“沒有。”唐皊安微微一笑,“我還是不太習慣熱鬧的地方。”
“那下次不讓依蘭喝酒了,他再喝就把他嘴縫上。”
唐皊安莞爾道:“別鬧。”
兩人並肩走在空蕩蕩的街上,銀色月輝落滿肩頭,兩道頎長的影子在石板路上被月光拉長。
“阿皊,帶刀了嗎?”
唐皊安一愣:“嗯?”
“借我用一下。”
“拿刀作甚?”唐皊安邊問邊從袖中摸出了匕首。
白蕪蒔抽出匕首,從後腦杓扯出一小撮頭髮割了下來,然後又小心翼翼地在唐皊安發梢割下一小截。
“我今天,特地去集市裡挑了個好看的錦囊,你看。”他說著掏出了一個小小的布袋,湊近了看,那上面用金色暗紋繡著並蒂蓮。
唐皊安微微一怔。
他看著白蕪蒔用一根紅繩將他的頭髮和自己的頭髮纏在了一起,長短粗細都不一的兩縷頭髮交織在一起,合二為一,隨後被白蕪蒔放在唇邊親了親。
“今日是你生辰,雖然你什麽都不想要,可我還是想把什麽都給你。”
白蕪蒔將兩人的頭髮裝進了那小小的錦囊中仔細扎好,然後放在了唐皊安手心。
“贈你結發禮,往後,你便是我的良人。”
月光在白蕪蒔幽深的眼眸裡聚成一汪清泉。
明明是漆黑無邊的清冷夜色,可唐皊安總覺得遠處的天空中好像升起了無數絢麗的花火。煙花懸於半空後砰然炸開,無數耀眼的星光墜落在江面。
那聲音震耳欲聾,過了好久好久,少年才發覺那是自己的心跳。
此去經年,山長水闊,二月花榭,我笑不出來。
“老白,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春風是甜的。”
第91章 莽原春色
立春那晚白蕪蒔確實做得有些過火。這些日子唐皊安身上的舊傷已經盡數結痂,他便把人壓在帷帳裡顛來倒去地“欺負”。白蕪蒔說到做到,唐皊安身上有多少道傷,他就做了多少次。其實也不能全賴大夫,唐皊安把腿勾在白蕪蒔腰上後就再也沒下來過。
於是乎兩位血氣方剛的少年一直“鬧”到了天光乍亮,在客棧二樓的廂房裡折騰了個天翻地覆,要不是前後兩間屋子裡的人都喝得酩酊大醉,估計也是徹夜難眠。
拜那位精力過旺的大夫所賜,唐少爺在客棧裡躺了整整一天才爬起來。期間青薏子、依蘭還有依禾三人輪番送來關心都被白大夫拒之門外,他才不想讓外人看見滿地歡愉過後的痕跡,以及少年身上怎麽遮都遮不住的春色。
又過了一日,幾人收拾好行囊準備繼續趕往莽原。臨行前依禾卻叫住了唐皊安,說是之前讓他們捎上的那個少年不見了,於是幾人便分頭在漁村裡喊起了顧桑莢的名字。
扯著嗓子喊了半天沒找到,白蕪蒔和唐皊安不約而同望向了不遠處的莽江。此時的江面不算平靜,今天風浪有些大,水浪一層接著一層撞擊在碼頭的岩壁上,遠處隱約能看見一艘小船在左右搖晃。
“這小孩!”依禾衝上前就去解栓船的粗繩,“又不聽勸去找藥了!”
白蕪蒔不解道:“江裡能有什麽藥?”既而跟在唐皊安身後一起上了船。
烏篷船在江面上下顛簸,唐皊安這會兒身子才緩過點,腳下還是綿軟無力,被白蕪蒔撈著胳膊箍在懷中。好在風往江中心吹,帶著三人離江上的小船越來越近。
“顧!桑!莢!又不聽話是不是?今天江風這麽大你還敢下去?”依禾扯著嗓子指著不遠處的小船罵道。
離得近了,白蕪蒔看見船頭正趴著一團墨綠身影,聽到依禾的喊罵聲後,那團球猛地豎了起來,抬起一張稚氣未脫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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