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之後披著這個,好歹能偽裝一下,鎢民闕的守衛身上穿的袍子都繡了窮奇,這樣一來,即使被發現是生面孔也好搪塞過去。”
“多謝,但筠樺...”白蕪蒔忽然想起什麽,回頭看去時,紅衣女子又變成了黑衣糙漢。
“......”
筠樺用極其粗獷的聲音淡然說道:“不必擔心我,我自有辦法。”
“...你已經完美融入鎢民闕了,真的,毫無破綻。”
棧道之下,暗流湧動,霧氣彌漫飄蕩在閣樓四周,形成了一層詭異的霧圈,大霧下,赤紅的石磚若隱若現。不時有邪風刮過,鐵鎖互相碰撞發出的脆響幽幽蕩漾在狹長的空間裡,仿佛鬼哭狼嚎。
白蕪蒔忍不住向下望去,月亮當空掛著的時候,應該正好能將這處幽暗的深淵照亮,不知從這高閣上掉下去過多少人,可能是失足墜落,也可能是被扔下去的,砸在石板上,五髒俱裂,所以閣樓之下的地面被鮮血染成了烏紅色,就連鎢民閣的牆壁上,也掛了不少已經風乾的暗紅硬塊,猜也能猜到那些是什麽。
而他的神明,就睡在這白骨叢生的沼地中。
進入鎢民閣後,依蘭為了不暴露二人行蹤便提出分頭行動,自己往另一側,白蕪蒔和筠樺則順著昏暗的燈光一路朝更深處摸去。
“先前在鏡中時看見那兩個黑衣人架著唐皊安出去沒一會兒就回來了,估計是被關在離高台不遠的位置,我們順著左邊一層層往上找應該就能摸到,右邊就交給依蘭了。”
“依蘭說越往上守衛越多,你在前面小心些。”白蕪蒔提醒道。
“你也看緊點身後。”
筠樺仗著幻形後的人高馬大,橫在路中間幾乎將本就不寬敞的走廊擠滿,全然看不出在他身後還藏了個人。白蕪蒔忽然好奇問道:“你為什麽,突然就願意幫我了?”
筠樺並未駐足也沒有回頭,沉聲說:“沒有為什麽。”
白蕪蒔半開玩笑道:“是誰之前說自己只是塊石頭的,原來石頭也會開竅嗎?”
“就算是開竅,也不是因為你。不對,應該說,不全是因為你。”
“筠樺,”白蕪蒔在身後喊她的名字,“你在鏡中看著洛哲月的時候,會想些什麽?”
筠樺放緩了腳步,她的身影突然一晃,紅衣白發的模樣閃爍了兩下,轉瞬即逝,又凝結成了鎢民闕守衛的相貌。
白蕪蒔光只能看見她的背影,也懶得去揣測一塊石頭的情緒,卻聽見清冷的女聲響起,半哀半怨。
“和你看著依蘭時,想的是一樣的。”
第98章 蘭花胎記
夜深,寂靜高塔上的燈光早已所剩無幾,唯有塔心處的一間隱秘廂房還苟延殘喘地亮著。
銀鈴聲由遠及近,輕快的腳步像黑夜中迷路的螢火,飄飄然停在了門外。
“這麽晚了,你們幾個怎麽還在這?”
左右兩名守衛看見依蘭微微躬身道:“闕主吩咐屬下看著少爺。”
依蘭蹙眉:“少爺怎麽了?”
他正欲上前,守衛高大的身形隨即攔了過來。“紫棠門主,夜已深,不如早些休息。”
依蘭雙眉擰得更緊了些。他稀裡糊塗被拉進鎢民闕當了這紫棠門主,實則並無實權。縱使他再怎麽天真爛漫沒心沒肺,也看得出唐鴻漸對他存了十萬分的戒備。
“啪嗒——”門內猝不及防的脆響同時驚動了三人。依蘭下意識喊道:“唐皊安!”
屋內的人並未回答,片刻後又恢復了一片死寂。
“紫棠門主,闕主說了,過了子時您不能......”
“少爺出了事你們誰擔著?”依蘭仰頭看著比自己高出一個腦袋的壯漢,狠狠瞪了他一眼,“怎麽,不讓我進去,是怕我殺了唐皊安,還是他又在受罰?”
守衛臉上蒙著黑紗布,暴露在外的雙眼中閃過一絲錯愕:“屬下不敢忤逆闕主,屬下也是怕您....”
“放心好了,若他怪罪,我擔著。”守衛話音未落,依蘭便側身從兩人中間鑽了過去,一掌推開了房門。
門內一片昏暗,飄出一股濃鬱的酒香。
“嘡啷——!”
又有瓷碗碎裂開,殘酒濺濕了少年泥濘的衣擺,垂在腳踝邊顯得好生累贅。
唐皊安如一灘爛泥般匍匐在桌邊,腳邊還擺著七八個酒壇,他半張臉浸在酒漬裡,頭髮、衣襟都是濕的。若不是肩背還在微弱起伏,當真就成了一具屍體。
“...嘿,唐皊安?”依蘭輕手輕腳靠近,走到他背後時指尖輕戳了戳少年被燭光染紅的半張臉,一片滾燙。
唐皊安兀自伏案不起,單看露在外頭的那半張臉看不出任何情緒,甚至眉眼間比往日更加柔和,血紅的眼尾顯得異常突兀。
依蘭看得膽戰心驚,他從未見過唐皊安這般模樣,眼瞧著倒了一地的空酒壇便知他給自己悶頭灌了多少。
“你怎麽了?怎麽醉成這樣?哎哎,別趴在這睡啊...”依蘭俯身剛想扶起唐皊安,後者慘淡無神的眸子猝然闖進眸中。
“你,你怎麽?!”
唐皊安隻怏怏抬起了半邊身子,一隻眼睛徹底暴露在燭燈下,饒是有火光映襯,此刻,茶眸的顏色淡得快要與眼白融為一體。
“喝了點酒。”唐皊安聲音沙啞道,軟綿綿扒開了肩頭的手,隨後雙手捂臉,胳膊肘撐在桌上又沒了動靜。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