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牌落地,周圍的雪頓時融化。
“你瘋了啊!這麽燙還握著!”
白蕪蒔猛一抬頭朝遠方望去,隔著雪,他依稀看見前方有棵大樹轟然倒下,隨之而來又是一聲悶響。
“快讓我看看,嘶......快去上藥,不然要留疤了!”依蘭拉起他便要走。白蕪蒔渾身一震,一把推開依蘭彎腰撿起了滾燙的銀牌。
依蘭驚道:“喂!你幹什麽?!”
“我去那邊看看,很快就回來!別告訴我師父!”白蕪蒔說罷轉身一溜煙消失在了雪色之中。依蘭瞠目結舌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腳邊。銀牌掉落的地方還留著冰雪消融的痕跡,但不久之後又被新雪掩蓋。
“......這人是真不怕疼啊......”
白蕪蒔一口氣從月神廟衝了出去,他尋著爆裂聲傳出的方向一路奔去,隨著距離越來越近,手中銀牌也逐漸冷卻了下來。當他停下腳步後,眼前赫然是那座看上去破敗了許多的石戲台。戲台上一道巨坑顯得格外突兀。
直到這時白蕪蒔才感覺手心一陣鑽心的疼,抬手一看,銀白色的表面上鮮血橫流,方才的灼燒在他手心烙下了“皊安”二字。
“阿皊......”他喃喃念道。
突然,一抹紅色從他身旁掠過,白蕪蒔抬頭一看,正對上筠樺氤氳的雙眼。
他一愣:“你怎麽在這?”
“我的本體遭人破壞,過來看看,你呢?又為什麽在這兒?”筠樺淡然答道。
白蕪蒔看著眼前慘不忍睹的廢墟,心中隱約感到一絲不安:“你看見阿皊了嗎?”
筠樺輕飄飄跳落在白蕪蒔面前:“找他幹什麽?”
“剛剛銀牌突然亮了,我不放心,而且......我有話要對他說。”
“銀牌不是給依蘭了嗎?”筠樺低哞看向白蕪蒔緊握在手心的銀牌,心下了然。
“你還真是不讓大師省心。”
“這次是他錯了。”白蕪蒔正色說道,“所以阿皊呢?”
筠樺一臉漠然,銀白的發絲隨風遮住了那張臉上的情緒。隨後她緩緩抬手指向密林深處,輕聲說道:“月母死了。”
白蕪蒔眼角抽動,不禁將銀牌握得更緊了些。
“在他眼前嗎......”
“嗯,我殺的。”
“你......”白蕪蒔看著筠樺冰冷的目光,那雙眼正如這石戲台一樣,半絲余溫都沒有。
“我要不殺她,唐皊安已經死了。”
白蕪蒔冷冷地看著女人,不置可否,隨後轉身朝著筠樺所指的方向走去。
筠樺複又道:“他,受傷了,不輕。”
“好。”
......
長孫尋年從不允許唐皊安過問關於長孫芨的任何事,即使是提到這個人都要大發雷霆。但自從唐皊安回來之後,就天天纏著她問個不停。終於有一天,長孫尋年忍無可忍動手打了唐皊安一巴掌,那是她第一次打他。
直到現在,不管受了多重的傷,唐皊安仍舊覺得臉頰上那火辣辣的疼是最刻骨銘心的。長孫尋年並沒有留給他什麽,要說唯一讓他動容的,興許就是掐死他之前的那一眶淚水吧。
不過好在一切已經結束了,結束地如此匆忙。
幾年前那個死了的唐夫人,如今是真真正正地死了。安城百姓不會知道今晨山中發生了什麽,也不會知道唐夫人為何再一次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唐家的戲園照樣開著,只是再也盼不回兩位角兒。唐皊安知道自己大概是不會再回去了,故土依舊,可是已經沒有了回望的念想。
白蕪蒔在鵝毛大雪中漫無目的地尋找著,他不敢大聲呼喚小少爺的名字,他怕他聽見又會逃走。
終於,當黑發已完全被白雪蒙住時,白蕪蒔在一座小山頭上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少年安靜地靠在一株枯樹下,身邊是萬丈懸崖,白雪已然埋沒了他半條腿,那人卻渾然不覺,像是死了一樣安靜,一絲生氣都察覺不到。
白蕪蒔心口被猛揪住,他輕手輕腳爬了過去,站在離枯樹不遠的地方。少年原本柔順的黑發凝結了冰晶,衣袂也被厚重白雪壓地飄不起來。
白蕪蒔看著他幾乎快和雪融為一體的蒼白面容,終於忍不住失聲喊道:
“阿皊!”
作者有話說:
最近幾周調整為一周雙更,假期結束事情有些多,大人們見諒QAQ。
第81章 舍不得
強勁的風從山谷間刮來,風狂雪橫,吹得那棵枯樹直向崖邊傾倒。少年的衣擺發梢終於被吹動,張揚著歪向陡峭懸崖。
安城從未下過這麽大的雪,至少從唐皊安出生以來,從未見過。空氣潮濕而又冰冷,無情吞噬著他的身體,眼前全是白色,什麽也望不見。
二十年前的立春,安城也下雪了,也是漫天的鵝毛,但比今日小太多。那是唐皊安唯一一次躺在父母的懷中,可他根本記不清那時溫暖的感覺。
恍惚間,耳邊好像能聽見有人撕心裂肺喊著自己的名字,緊接著身體開始慢慢下滑。唐皊安余光瞥見漆黑的深淵,耳旁風聲愈來愈急,雪浪翻湧呼嘯著朝懸崖撲去,連帶著他脆弱的身軀。
少年自始至終都沒掙扎過一下,風聲更疾,他腳下驟然一空。
“嘭!”一聲震響在耳邊炸開,唐皊安小臂一緊,滑出去的一條腿懸停在了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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