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他不想改變安穩的現狀。
聽到他的話以後,邢恕卻迷茫了。
和葉西杳相處的這段時間裡,其實邢恕總在困惑。葉西杳時常會說一些聽起來很合理,但卻非常荒謬的話。
這一刻,邢恕已經忘了要采集魔氣的事,他意識到一個問題——
如果一個惡魔偽裝無害單純到了這種地步,那他確實已經算得上是人類社會裡的良好公民。更何況,葉西杳看上去也不大像是偽裝。
就在邢恕思考葉西杳為什麽會笨到連反抗都不會的時候,眼前忽然乍現一片白光。
緊接著,他的肋骨傳來一陣刺痛。
前後不過半分鍾時間,葉西杳就這麽逃掉了。
而邢恕則被“閃光彈”“電擊槍”“防狼噴霧”等一系列小玩意兒給洗禮了一遍——他對這些東西很眼熟,因為都是翹首旗下的一些黑科技小品牌,估計是喬林川和陸蔻給葉西杳準備的。
還好邢恕今天為了不暴露,裡外裡穿了三件夜行裝,面罩也戴得很牢固。
否則還真要交代在這兒了。
遭受防狼三連擊,邢恕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在片刻後大笑了起來。
好得很。
他又低估葉西杳了。
這小惡魔的聰明勁兒總是用在一些匪夷所思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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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集魔氣的計劃失敗了,但邢恕在給駱以極匯報的時候,心情卻不錯。
駱以極聽完他這一個月以來的種種行動後,沉默了良久。
邢恕以為他得發表一些對惡魔的新看法,結果卻聽見駱以極問他:“你為什麽會搞得這麽複雜?”
邢恕沒有回答。
駱以極又說:“我以為對你來說,這件事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製造一場意外,無論是爆炸還是火災又或者乾脆高空墜物砸下一把大刀,砍在惡魔身上,反正他的實體一受傷,現場必定留下大量血跡。而只要你不出現,他就不會懷疑你。”
邢恕依舊沒有說話。
“你甚至寧願假扮尾隨者,弄得這麽複雜。”駱以極說著說著,笑了起來,“邢恕,你鬼上身了?”
“啊。”邢恕的聲音波瀾不驚,毫無起伏,“因為我心軟了,不想看他受傷。寧願冒著自己被殺的風險,也要繞這麽一個彎。說不定我已經受到惡魔的蠱惑,殺他的心在動搖。”
駱以極噎住:“……”
邢恕語氣淡淡:“你不就是想聽我這麽說?”
“那還真沒有。”駱以極歎了一聲氣,“這世上最不可能被惡魔蠱惑的人就是你,這點我還是有信心的。只是……你沒有發現嗎,你的態度在轉變,行動方式也變溫和了。我很驚訝。”
“我在報告裡已經說明了,葉西杳對人類沒有攻擊性——至少我看到的是這樣。因此我沒有理由對他采取過於極端的手段。”邢恕道,“但他留在這裡的意圖我仍舊持最消極的態度,我會繼續觀察他的一舉一動,只要發現他對人類有威脅,我會立刻殺了他。”
駱以極:“我從不懷疑這一點。”
這句話說完,他們都沉默了很久。
忽然,邢恕笑了一聲:“可是你真的信?惡魔居然有人性。”
“我無法回答你這個問題,只有結果才能說明一切。”駱以極意外的嚴肅,“我只能說,如果葉西杳能夠維持‘人性’,如果他體內真的有‘淨化’的力量,我會很感謝他。”
相信一個惡魔可以保持人性,相信他不傷害人類,甚至可以在人類社會裡相安無事地生活。這不是為了給葉西杳開脫。
而是他們默不作聲的那一刻,心底暗生的希望。
戮魔陣遲早會反噬的,除非邢恕未來都可以眼睜睜看著魔物傷人,而自己袖手旁觀,否則他終究要迎來那一天。
魔氣入侵,佔領人類的靈魂。他將成為半人半魔的異類。
沒有驅魔師可以接受自己變成惡魔。
所以從很早以前,邢恕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像他母親薛泯一樣,走上那條老路。
但如果,有那麽萬分之一的可能,惡魔也能保持人性,又或者萬萬分之一的可能,葉西杳真的可以淨化魔氣……
“一定要采集魔氣才行,無論結果如何,我們總要早做打算。”駱以極再次把話題繞回去,“如果你不方便下手,我這邊來安排。”
這一刻,葉西杳已經不僅是一個任務目標,他同時還代表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希望。
人類在魔物面前脆弱渺小,如今有邢恕在,尚能勉強維持表面的平靜。
倘若有一天他不在了呢?
下一個戮魔陣的擁有者什麽時候出現?人類又要這樣心驚膽戰到何時?
葉西杳的出現既是一個危險信號,又是一個重大契機。他們需要把握。
邢恕明白駱以極所謂的“安排”是什麽意思,小到路邊野狗追著咬,大到卡車迎面撞上,都是有可能的。
但邢恕總覺得,葉西杳那個小身板,扛不住這麽折騰。
盡管他應該明白惡魔的實體受傷了也會很快痊愈,可最終還是說:“別動他,讓我再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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