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裡,事實上殷弦月已經在審判上處於一個微妙的位置。
他對路槐的偏愛實在太明目張膽,尤其那句“整個巫師團都是他的後盾”,直接把巫師團這個原本遊離在權勢之外的群體,整個搬去了一個獵手身邊。
“對不起。”殷弦月在二層圓桌上向所有人躬身,“我口無遮攔了,甚至我沒辦法對我說出來的話負責任,我把巫師團拉下水了。”
守護者原本準備上樓休息,他抱著魔杖回過頭,老者倒是笑得很慈愛:“我們常說,巫師,只因其踐行的道路而受人尊敬,但其實很多巫師都不知道他們所走的究竟是什麽樣的道路,可是,年輕的首領,你很清楚。巫師團需要的從來不是力量,而是指引。”
守護者說:“你有著清晰的終點,不是你自己看到的終點,你的終點並不是明天的審判,對嗎?”
“不對。”殷弦月說,“我只是想讓路槐順利通過審判。”
“你的道路遠遠沒有結束,小首領。”守護者很隨意地搭上樓梯扶手,甚至還打了個哈欠,“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很奇妙的東西,我尚無法理解,但我現在明白了,舊首領選擇了你,那麽他應該是理解了你身上的東西。”
“舊首領相信你能夠指引巫師團,將巫師團的力量帶往有意義的地方。”
殷弦月有一瞬間想要跟他坦白,結果龍池噔噔噔地跑上樓來:“首領,你被罰抄書啦?!你做了什麽?”
“……”殷弦月張了張嘴,“我沒預習,沒答上來寧神花和幽靈草的區別。”
“哦——”龍池的嘴巴和眼睛一樣圓,“沒關系,這種問題我也不知道,首領,我是想問,你想要什麽圖案的睡衣,小貓小熊小鳥還是小企鵝?”
守護者哈哈地笑著,轉身上樓去了。
殷弦月想了想:“有小狗的嗎?”
這晚,殷弦月躺在柔軟舒適的小床上,窗外懸著霧區看不到的明月,獅鷲沒睡覺,嗷嗚嗷嗚地飛在天上,追著也沒睡覺的雀鳥。
他坐起來,走到窗邊。晚風掀著他的頭髮,他扶著古老石塔的木質窗欞,指腹摩挲著木頭。
明天的審判會是一場苦戰。
高塔之下,小腿高的綠草隨著夜風搖搖擺擺,沒有煩惱的生靈是這樣的,風往哪裡吹,它就往哪裡躺。
次日黃昏。
霧區,嚎風懸崖,審判廳。
由圖書館改造的審判廳是一棟足夠寬敞的塔樓,巫師團的所有人跟在殷弦月身後,跟隨首領,是他們的傳統。
這是審判長和守護者從異種星回來的第三天,培育蛋已經放回了雷霆科技公司的實驗室,蛋殼上的DNA也已經確鑿顯示是來自路槐。
但這個時候的DNA檢測結果已經太晚了,培育蛋經歷了從實驗室被竊、穿越宇宙、回到實驗室,這個檢測結果,事實上已經沒有那麽高的說服力。
殷弦月踩著石質的樓梯,一步步上到頂層。
“歡迎您,巫師團首領。”審判長說,“請坐。”
圓環審判廳,類似羅馬角鬥場的設計,正中的圓形空地上,一個獸籠,和兩個被拷住的人,各受製於一個守衛。
殷弦月在審判長身邊坐下,他坐下之後,獸籠裡的人動了動,手上的鎖鏈和鋼籠接觸,金屬碰撞咣當地響了兩聲。
所有人落座後,審判長站起來:“那麽……”
“那麽。”殷弦月很突兀地也站了起來,“在審判開始前,在下冒昧邀請諸位,玩一個遊戲。”
除了沉默的巫師團,其他判員面面相覷。但礙於他是巫師團的首領,沒有人高呼荒唐。
審判長有點尷尬:“遊戲?現在玩遊戲?不太合適吧?”
“一個非常簡單的遊戲。”殷弦月從審判台的座位上走下來,走到下面一層,走向四位審判員的位置,邊走邊說,“投票遊戲。”
殷弦月首先停在霍微身邊,爾後對所有人說:“可以嗎?我相信這個遊戲的結局,會干擾接下來的審判,因為……如果強行審判,我相信在座的諸位當中,會有人不太體面。”
“這是巫師團首領給予諸位的仁慈。”殷弦月很愉悅地笑起來,“真誠希望諸位,能夠接受。”
——他瘋了。
距離殷弦月最近的霍微,唇齒發顫,他從未見過這種人類,他一定是個瘋子。
他怎麽敢,區區一個人
類,一個被狼人憑空帶來這裡的人類,在這些精靈、鴉人、無面者……這些超自然生物面前,他究竟如何做到如此神色不驚、言談自若,甚至還要操控他們,玩遊戲?
誠然,16位巫師團成員也坐在這裡,坐在環形看台的對面,沉默地注視著這邊。
16個高階巫師,人類族群的信仰之一,他們絕對臣服、信任、保護他們的首領。
審判長說:“那我們……投票決定吧。”
殷弦月抬腳,側身,一個優雅的轉身,面對審判台:“昭庭辛判員,也要參加這場遊戲,請松開他的手銬。”
的確,昭庭辛還是判員,他尚沒有被革職。
“別太……”霍微說到一半,又癟下去了,因為單他一個人出聲。他扭頭看看同僚,好嘛,同僚們竟然還有點期待,尤其那個精靈。
昭庭辛被解開手銬,走上環形台,坐到了霍微旁邊。
殷弦月如同交響樂的指揮,他走下環形台,巫師袍隨著他下樓梯的動作一下下地飄起,他抬頭看著審判長,說:“您不玩嗎?缺少了您的話,遊戲可能會陷入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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