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頂燈亮起之後,殷弦月看清了路槐。
路槐,是正常亞裔青年,深棕色偏黑的眼瞳,不是赤色。
殷弦月失落地坐回去,這一路上他都老老實實的,一言不發。
因為他意識到,這個世界大約並不是單純的《洛爾之楓》向前推五年,而是另一個和洛爾大陸極為相似,但沒有超自然生物存在的世界。
這裡和他熟知的地球一樣,人類,是唯一的智慧生命體。
路槐,也只是單一人類血統的路槐。
抵達警局後,淵寧把車停好,路槐過來後排座椅拉開車門,叫他下車。
殷弦月挪動著挪到邊緣,走下警車。這裡是警局的大院子,大約因為今天是節日,值班警察挺多的,和他們前後腳的,是酒後鬧事被抓來的。
警局裡沒有聖誕裝飾,走廊的燈隻開著前半部分,大約是為了省點。路槐帶他停在一間審訊室門前,從褲腰卸下鑰匙,開鎖,開門,開燈:“進來。”
殷弦月跟著進去。
整棟大樓早在十二月初就開始了供暖,審訊室裡也是暖和的。這是殷弦月第一次進局子,就杵在那兒。
路槐指了下桌子靠牆那邊的椅子:“去那坐下。”
路槐脫下外套搭在他這邊的椅背,在他對面坐下,修長且富有力量的手指點了下桌面:“手放上來。”
“喔。”殷弦月兩隻手放在桌面上。
路槐給他解開了手銬,旁邊靠牆放了個飲水機,咕嚕嚕吐了兩下泡泡。
審訊室裡很安靜,路槐把手銬扣回腰帶上的聲音無比清晰。殷弦月縮了縮脖子,他長發垂了幾縷來臉側,對面方才二十歲的男人一楞,稍稍別開視線,以拳抵唇清了清嗓子。
殷弦月抬眸,問:“怎麽了?”
路槐搖頭,很小聲地說了句沒什麽,然後掀開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姓名,年齡,住址,身份卡數字ID。”
“都、都沒有。”殷弦月低下頭。
路槐手指懸停在鍵盤上方,哼笑了一聲:“別裝了,你這樣的我見過太多了。”
說完,他給電腦連上外置的攝像頭,衝著殷弦月:“掃臉。”
殷弦月乖乖看向鏡頭,片刻之後,對面白發青年發出一聲“嗯?”。接著他手指在電腦觸摸板上劃拉、又戳了一下。
結論顯而易見,警局的系統沒辦法識別出殷弦月這個人。路槐從屏幕後面抬頭,和他四目相對了片刻後,轉而去調取當時街上的監控錄像。
路槐將電腦轉了個方向,手指著暫停的監控畫面,問:“這輛車你有印象嗎?”
殷弦月沒有眼鏡,眯著眼睛,上半身探過來。
監控畫面來自那條街的治安攝像頭,畫面中,他被人從一輛麵包車裡丟出來,丟去人行道。麵包車的車牌被全部塗黑,而丟他出來的人戴著黑色的毛織帽子,完全看不出特征。
“這……”殷弦月嘴巴微張。
居然洛爾還給他弄了個穿越的畫面,被人從麵包車裡丟出來,雖說和他當時的境地確實差不多。
但這樣其實挺貼心的,因為如果不是被人從車裡扔出來,自己就是憑空出現在這裡的人。於是他坐正了些,抬眸,與路槐對視,開始釋放小說家的技能之一,冷靜嚴肅地胡說八道——
“路警官,這……這種事我如果說出來了,恐怕性命不保,我不能說。”
說完,殷弦月愴然垂下頭,目光閃躲,假裝怯懦、不安、想說又不敢。
於是對面這位年輕的警官,自以為何事都不會逃出他眼底,相當敏銳地就發現殷弦月支支吾吾的原因。
路槐問:“你不是不能說,是不敢說吧。”
殷弦月呢,偷偷撚了下手指,瞄向路槐的胸牌,好小子,實習輔警。心裡算算,這會兒路槐才剛剛20歲,再看看他線條鋒利但掩不住稚嫩的臉……那麽就在聖誕節前夜騙騙小男孩吧,殷弦月沒控制住,偷笑了一下。
“你笑什麽。”
被敏銳的警官發現了。
殷弦月迅速將眉眼笑得更彎,搭配他血衣、長發,蒼白的臉:“我說了的話,你會幫我嗎?”
這般柔弱不能自理的瘦弱青年泫然欲泣的模樣,遑是再鐵石心腸之人也會稍稍動容。事實上殷弦月也一直在觀察他,這個路槐雖然和路槐有著同樣臉、發色,但性格尚無法確定。
他的路槐,最起碼,是符合網站要求的男主角,不濫殺無辜,維持著正義感,保有人性的善。
但面前這位他不太確定,所以殷弦月沒有那麽強烈的道德感,他被扔來的這個世界,與他無關。
此時,這個沒有身份來歷,但很能打的長發青年,模棱兩可的話瞬間激起了路槐作為警員的正義感:“你盡管說。”
“其實,那些人囚禁了我很久。”殷弦月開始像每天晚上敲鍵盤一樣,現編,“我被灌過很多藥,所以很多事……我也不記得了。”
路槐擰起眉毛:“那些人?你對他們其中某個有印象嗎?身高體貌,任何特征都可以。”
“我不知道。”殷弦月的表情完全不變,這不是他演技好,是因為他對於所謂的那些人,的確一無所知,“我被蒙住眼睛,只能通過聲音聽見他們全都是男人。”
話說到這裡,路槐感到喉結發緊。
因為殷弦月無疑是漂亮的,脖頸纖細,肩膀快要掛不住那件棉麻衣服。他眼尾泛紅,不知是沾染上了血漬還是將哭未哭……所以路槐起身去飲水機那裡倒了兩杯水,來緩解這個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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