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偌也覺得心裡打鼓。
大堇朝內,團鳳繡紋是只有皇后才能使用的紋樣。
若非是篤定了要立他為後,皇上根本沒必要趕在大宴之前,給他送來這樣的衣裳。
不,甚至不用等到月底,或許今晚,或許明日,他說不定便會接到立後的旨意。
“沒事,”蕭偌將木匣合上,安慰鈴冬道,“估計只是做給別人看的,未必真的有什麽其他的含義。”
“……什麽給別人看的?”
虞澤兮邁進屋內,手上換了枚犀角嵌銀絲的扳指,緞繡彩雲龍紋的朝服比往日更顯威嚴。
蕭偌心底驚訝,疑惑這人為何每一次出現都沒有任何聲響,簡直比那群禦前侍衛還要可怕。
鈴冬卻是以為剛剛的談話已然被對方聽去了,瞬間渾身發抖,直接跪了下去。
注意到鈴冬的反應,虞澤兮眼眸微眯,側頭將視線轉了過去。
“皇上,”蕭偌心頭一緊,快步將鈴冬擋在身後,“……剛才有內侍給臣送了衣裳過來,臣正與鈴冬說呢,這衣上繡了團鳳,給別人瞧見了恐怕不合規矩。”
“衣服是朕叫人連夜趕製出來的,你隻管穿著,沒有人敢多說閑話。”
虞澤兮語氣平淡,望向鈴冬的目光卻始終沒有移開,碧色的眼眸幾乎深不見底。
“不過,朕怎麽覺得,你這丫鬟還有什麽話要說。”
鈴冬面色慘白,死死捏緊衣角,也意識到自己反應太過,整個人都開始搖搖欲墜。
蕭偌暗道糟糕,鈴冬年紀太小,哪裡經歷過這種場面,估計用不了多久便要撐不住了。
“皇上,咳咳……”他試圖解釋,卻因為太過心急,還未開口便先嗆咳起來。
虞澤兮皺眉將他扶住。
蕭偌也顧不上臉面了,虛弱靠了過去:“咳咳不是,臣……”
其實並非是生病,蕭偌對自己身體最是了解,入宮後總是感覺不適,很大原因還是由於他平日思慮太重,加上一直沒有充分休息的緣故。
一旦勞累過度,就會忍不住想要咳嗽。
虞澤兮哪還有心思去管鈴冬,回頭冷聲道:“傻愣著做什麽,還不快些去把禦醫叫過來。”
“是,是。”鈴冬手忙腳亂爬起身來。
“不用,”蕭偌不敢朝鈴冬使眼色,只能拉住身邊人,“臣剛才已經喝過湯藥,就是有些累了,休息片刻就好了。”
鈴冬還算聰明,用最快的速度退出門外,打定主意等皇上離開前都不要再回來了。
“你確定?”虞澤兮皺眉問,扶著他坐到床榻上面。
“是,臣還沒用午膳,總不能再空腹喝一次湯藥,”蕭偌露出笑臉,放輕了嗓音道,“皇上還是先回去吧,免得誤了晚上的大宴。”
虞澤兮探了探眼前人的額頭,確認溫度還算正常後,終於放下心來。
不過他的確還有別的事情要忙,只能道:“你好生歇著,如果下午還是不舒服的話,便不用去參加大宴了,朕晚上再來看你。”
“好。”蕭偌點頭。
墨色長發垂落在肩上,襯得白皙的面容越發乖順。
虞澤兮深深望了他一眼,領著董公公離開玉階殿。
剛邁出宮門,無需他多言,董敘輕點了下頭,領著兩名禦前太監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距離傍晚約定的時間,還有不足六個時辰。
…
按照規矩,只有四品以上朝中要員及宗室大臣能夠坐於正殿之上,其余官員、諸軍將領則分坐於偏殿與東西兩廊。
然而借著畫師的身份,蕭偌卻是提前大宴一個多時辰便被吳譽和杜柏川兩人拉進了正殿。
蕭偌原本還想拒絕,卻被杜柏川伸手攔住。
“來來,等下還有燕喜圖要畫,蕭公子今日可不能躲懶。”
燕同“宴”,意為宴飲喜樂。
杜柏川哪裡是怕他躲懶,分明是想把最困難的一部分宴飲圖交給他來畫。
果不其然,就在蕭偌問起對方準備讓他負責哪一部分時,身旁吳譽笑了下,乾脆指向上首禦座的方向。
“當然是那邊,哎呀,可不是下官們為難您,實在是您之前給皇上畫了許久的畫像,對皇上的樣貌最是熟悉,禦座附近合該由您來畫才是。”
“而且您看,”吳譽笑容討好,“位置都給您挑好了,就在賀壽圖的旁邊,正好也能順便盯著燭火,免得大宴期間將畫作燒壞。”
提到避免賀壽圖被燒壞,蕭偌猶豫片刻,最終只能點頭。
“……這不就成了,我早說過,蕭公子雖然看著清冷,其實最是好說話了。”
吳譽氣定神閑道,回頭卻發現杜柏川睜大眼睛,像是正在走神。
“怎麽了?”
順著身邊人的視線望過去,吳譽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蕭偌今日的衣裳似乎有些不同。
為了作畫方便,這人往日並不注重衣著打扮,穿的大多是深棕墨青一類不容易弄髒的衣料。
然而眼下卻換了件顏色鮮亮的綢衣,整個人都明豔了許多,愈加襯得眉目淡雅,身姿清麗。
更重要的是那衣上的團鳳……
“小聲!”還未等吳譽張口,身後的杜柏川忽然拉住他,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吳譽深吸口氣,將所有驚濤駭浪都壓在了心底。
他猜到蕭偌會被立後,卻沒想到速度居然如此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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