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司岩靠刀鞘撥開刀刃:“太師位高權重,但草芥人命也需有個章程,白牙國雖為小國,也非爾等能隨意濫殺。”
畢無極皺眉,似在思索話中之意。
“這風聲是瞞得有點緊,現在相告也無妨。”秦司岩輕聲說:“我等實則是白牙國王請來與皇上禪悟修道的,在你來的路上,使臣就進宮去了,你若殺了我們,可不好交代。”
在這之前,畢無極一直以為自己從始至終屬於佔據上風的那個人,天下各處皆有他的眼睛,任何人任何事盡在掌握之中,可如今的局勢,他方明白,其實有無數螻蟻蟄伏著身邊,就等著聚集起來咬自己一口。
另一邊,老燕皇端詳著吉爾石獻上的祥石,古獸形狀,撫之柔滑凝膩,令人愛不釋手,石面刻的吉文也像是用特殊金文寫成,不似偽造痕跡,質地溫潤通靈,如脂如膏,一看就是天地所生的祥瑞之物。
老皇帝龍心大悅,大大賞賜了一番。
吉爾石舌燦蓮花侃侃而談,將“吾皇遇得神仙,有心請其到燕國賜福,要不要見您老看著辦吧,不信也無妨”這種基本思想傳達到位,還增加了不少玄乎情節,雖然很鬼扯很荒謬,但神仙嘛,不荒謬算哪門子仙?就算不是真的神仙!也是半仙!
老燕皇看吉爾石說得如此正經,料想白牙國王也不敢戲耍於他,於是當即下旨,讓文武百官代替他沐浴齋戒七日,七日後隨他一起恭迎仙師賜福。
第244章 這牛皮吹得可真大
畢無極能有今日的權勢,正是因為他支持老燕皇修仙,還會陪其一同修仙,遂深得帝心。
對於所謂的神跡,曹槊是一點兒也不信,屢次當著老燕皇的面揭穿那些僧人裝神弄鬼的手段。
老燕皇非但沒有終止嗑藥修仙,反而愈發變本加厲,吞食各種雜七雜八藥材煉製出的“仙丹”,還從國庫中斥資建了一座宮殿,專門用來修仙,重用清虛宮道士,不僅讓他們在宮中煉製丹藥,還給其高官厚祿,導致朝野上行下效,尋仙問藥搞得聲勢浩大,許多僧人和尚爭相湧入,硬生生把錦繡山河弄成了爛泥潭,呈現出了一種日薄西山的暮氣。
曹槊自認是一個剛正不阿的直臣,斷不會為了權勢迎合聖意而變成諂臣,選擇憤然辭官離去,這是他的傲氣。
可權臣當道,朝野動蕩,風雨經年不歇,他身為燕國子民,又無法袖手旁觀,曹槊進退兩難,無能為力,沈庭玨不懂他那點傲氣,但也沒出言譏諷,隻給他灌輸“要想家國安定,就得走諂臣的路,比他更奸更諂,讓對方無路可走,舍我其誰”的愛國主義思想。
曹槊虛心受教,七日後見到老燕皇時,一聲聲“皇上”喊得情感飽滿,不動聲色地擠開畢無極,滿臉諂媚地跟在老燕皇身邊,溜須拍馬:
“草民當初愚昧,輕看了高人仙師,不信靈草仙丹,這些年上了歲數,方知皇上聖明,人總歸要相信頭頂三尺有神明,故而不辭辛苦登高燒香祈禳,派遣心腹入海求仙,恰好白牙國王也好此道,常周遊各地名山進行封禪祀神,得遇一高人,法號道玄,學盡玄黃道術,於是草民便厚著臉皮,再三懇求,白牙國王也願吾皇長生不老,答應派遣仙師駕臨薊城,助吾皇成仙得道。”
老燕皇在他的奉承和良苦用心下,禁不住生起了點君臣情誼,與他相互攙扶著,哈哈一笑:“昔年之事朕既往不咎,曹氏的汗馬功勞,朕都記得,你也不必自稱草民,仍是朕的肱骨老將。”
曹槊熱淚盈眶:“皇上厚愛,老臣……”
他抬袖掩面,低聲哽咽,似是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畢無極將眼底的陰冷斂藏無蹤,上前一步,看著曹槊,目光深深:“白牙國王也喜成仙得道,倒是聞所未聞,隻知他本為蕭國子民。”
“你什麽意思?”曹槊吹胡子瞪眼:“老夫在沙場浴血幾十余年,赤子之心比誰都熱,我就是想圖皇上開心罷了,你看我不順眼歸不順眼,再敢這麽講沒道理的話,一拳給你撂倒!”
畢無極已經許久沒遇見一個敢在他面前如此囂張的,怒極反笑:“老夫說什麽了?如此急眼作甚?”
老燕皇根本沒心思去琢磨兩人在吵什麽,隻想著快些見到仙師,腳步邁得飛快,吉爾石引著他到一處院落,儀仗隊也跟著湧進去,烏泱泱擠滿了人。
京城所有道觀的鍾鼓都驀然作響,長鳴天際,沈庭玨趴在窗口看,嘖嘖搖頭:“那就是你老子?”
面色恍白蒼老,一看就腎虛得很,承桓帝與他年歲相仿,可龍精虎猛得很,還能佳麗三千,雨露均沾廣撒網,這老燕皇,后宮稀少,子嗣凋零,磕藥磕得都不能人道了吧?這仙修得確實無欲無求。
秦司岩沉默半晌,說:“沒印象,一身龍袍,那就是了。”
他對老燕皇是真的沒印象,一出生就被嫌命格不好,送去給了先太子撫養,曾在年宴上遠遠看過一次,後又去了金陵派拜師,再也沒見過,所以如今見了,就猶看陌生人一般,實在生不出半點父子之情,隻帶有幾分命中注定的感慨。
老燕皇對高人術士素來敬重,站在門口,雙手合十行了一個道禮:“朕聞仙師駕臨,特齋戒七日,請仙師來見。”
隔了會,門從內打開,走出十幾位身穿道袍的男子,給人一種目不暇接的感覺,站位居中的那個道袍樣式不同他人,背負一柄不常見的小鍾馗式桃木劍,雖然沒有長須飄飄手持拂塵,可那身形氣度確實當得出塵二字,自有旁人不及的仙人風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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