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寒燁問:“是你救了孤?”
“好些年頭沒見,難為殿下還能記著我。”
屋內沒人伺候,謝少裴親自烹茶燙杯,認真又講究,還挺有文人煮酒弄茶的風雅,蕭寒燁靜看了一陣,用腿勾了椅子,坐在他對面:“孤昏睡了多久?”
謝少裴隨口道:“一月。”
被捅一刀就昏迷一月,太子殿下明顯不信,他斷不可能弱到如此地步,遂嗤笑一聲,虎視眈眈。
謝少裴在他的凝視下笑意一斂,提壺沏茶:“說笑罷了,也就兩天而已,若非遇見謝某,殿下此刻,估計就在閻王殿了。”
言外之意,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目光放和善點。
蕭寒燁推了個空杯過去,示意他幫自已倒杯水:“你怎麽會在這?”
“玩唄。”謝少裴眉眼帶著幾分紈絝子弟的風流:“一座姑蘇城,半部江南詩,有生之年沒來過豈不可惜?誰知剛租了艘畫舫,還沒好生逛一下姑蘇,便遇見了殿下。”
謝少裴心說,真晦氣。
這座小院幽靜清雅,牆頭露著棵半死不活的槐樹,蕭寒燁掃視周圍一圈:“外面可有人在找孤?”
“一國儲君落難,肯定得有吧。”謝少裴抿了口茶,懶散道:“不過這些事兒我可不想摻和,也懶得打聽,能將殿下從河裡撈上來,實屬良心作祟,已是不易。”
蕭寒燁隱約咂摸出不對勁,眉心一跳:“你將孤帶到了哪兒?”
謝少裴道:“相城。”
蕭寒燁:“......。”
“殿下出事,定然惹得滿城風風雨雨,我不得趕緊逃離是非之地?萬一還有殺手窮追不舍,豈不累及我這無辜之人?”
謝少裴支著下頷,笑了笑:“姑蘇城這會已經封了,謝某可真有先見之明不是?”
姑蘇與相城相鄰,要說遠倒也不遠,蕭寒燁頗為無語,皮笑肉不笑:“你既想獨善其身,就不能將孤送到下屬身邊,再遠離是非?”
“不妥。”謝少裴理由很充分:“殿下手底下都是一群莽夫,若不聽我解釋,給我安了個謀害儲君罪名,那可吃罪不起,且此事若傳到了京中,讓祖父知曉我救了太子,不得弄死我?”
其實他完全可以隱匿身份將太子送到林家,哪怕是直接將對方丟在門口也行,然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但他就是不想,反正急哭了的人也不是他。
“我聽坊間傳言,相府多了位小公子,不僅深得帝心,還討殿下喜歡,前幾日又聽說,他先前原是林氏之人,落難後做了殿下的暗衛。”
謝少裴扣著茶蓋,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動,眸裡隱約浸染著戲謔的笑:“能讓殿下瞧上的,想必定是個尤物,您猜,他此刻是會哭得梨花帶雨,還是……另覓新歡呢?”
聽到最後那句,太子殿下眸光頓時一暗,很想往他嘴裡塞幾把辣椒,可惜眼下條件並不允許,所以只能靠腦補。
蕭寒燁靜了片刻,倏忽一笑,撐著桌沿凝眸打量他:“為何不入仕?孤瞧你可不像是個沒野心抱負的人。”
謝少裴似乎不想談這個,“嗯”了聲就打算敷衍過去。
蕭寒燁抬手按住他要端起的茶杯。
氣氛僵持了會,謝少裴手指微蜷,撐在臉側,凝視著盞中起伏的茶沫,心不在焉地說:“人各有志,骨鯁之臣不適合我,亂臣賊子亦是如此,我就喜當個紈絝,閑雲野鶴。”
“瀟灑人間是挺好,若是多一心上人相伴,神仙眷侶,共賞繁華,那就更圓滿了。”蕭寒燁語氣關心:“謝公子可有心儀之人?”
謝少裴含著茶搖了搖頭。
蕭寒燁薄諷:“真失敗,孤就有,他還特別愛孤,沒有孤就活不下去。”
謝少裴:“……。”
呵,所以你拐彎抹角地問話,就為了顯擺和嘲笑我?
幼稚。
一青衣仆人端著藥走進來,有些畏畏縮縮地呈到了蕭寒燁面前。
蕭寒燁抬眼一瞥,突然有點傷春悲秋。
前段日子一直喝藥時,沈庭玨都會在旁盯得緊,不允許留底,喝完後就會給他喂蜜餞,現在沒了人在身邊盯著,蕭寒燁一腔矯情無處可發,甚是鬱悶。
謝少裴見他遲遲不喝,眉梢微挑:“怎麽,怕我下毒?”
蕭寒燁端起藥碗,三兩口就飲盡了,頭一回喝藥喝出了索然無味,歎了口氣:“相思病,說了你也不懂。”
謝少裴深吸了口氣,移開目光,專心品茶賞雨。
再跟對方多說一句他就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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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日的雨一直下個不停,院裡到處是水窪,內寢的燈熄了大半,隻留了盞琉璃燈,沈庭玨喝了宋安石開的藥,一直昏昏欲睡,每次醒來後要找太子殿下,都被暗衛以“殿下忙著解決城中鬧鬼一事”的借口糊弄了過去。
宋安石按時熬好藥端過去,卻見簷下跪了一地的人,頓時察覺不妙,轉身要走,卻被兩隻狼堵住了去路,不敢動。
沈庭玨披了件外袍,抱起胳膊斜倚著門,猶如野狼一般盯著他。
宋安石毛骨悚然,雞皮疙瘩竄了滿身,瘋狂朝暗衛使眼色。
沈庭玨聲音平靜:“你的藥,實在比安神香還管用,下了什麽稀罕藥材,與我說道說道。”
宋安石求生欲極強,一下子就將其他人給出賣了:“是他們讓我藥裡頭弄手腳,你得問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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