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買完就已經往回走了,咱們也回吧。”陳生說,“這裡安安靜靜地,總覺得有些陰冷。”
“也好。”
每回走到巷尾這種地方,江以寧就總覺得鼻腔縈繞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氣,他深知是自己當初留下的陰影,卻也還是忍不住緊張起來。
突然——
“陳生!”
一陣嘶啞怒吼聲傳來,他們齊齊回頭看去,就見一個衣著破爛不堪,頭髮也亂糟糟的乞丐從拐角處走出來,許是因為腿腳不好,走路都跛著。
直到他略微走近,才發現他的腳是向外崴著,腳背蹭著地面,連袖管也空著一隻,沒了一隻胳膊不說,臉上都是縱橫地疤痕,幾乎都是從額頭到下巴,從左臉橫穿到右臉,看起來猙獰可怖,像是從地獄來的惡鬼。
但僅此一眼,陳生還是認出他是誰了。
“陳勇。”他輕聲喚著,看著面前的人,很好詮釋了物是人非這四個字,但很奇怪,他不害怕,也生不起任何波瀾。
江以寧瞬間瞪大雙眼,居然還活著?!
陳勇冷笑一聲,嘶啞出聲:“你倒是還記得我,你們這些賤人居然敢害我!你居然半點夫妻情分都不顧,別忘了我還是木哥兒的親阿父!”
“沒有人要害你,是你自作自受,你這樣的人為什麽還苟活著?”陳生狠戾出聲,“你為什麽還要出現!”
“老子他娘的過成這樣,你卻吃穿不愁還嫁了別人,不要臉的貨有什麽資格說我?你不死,老子就活得好好的!”陳勇說著癲狂笑出聲。
那嘶啞的聲音聽得人心中一寒,陳生護著江以寧步步後退,但跛腳的陳勇就如附骨之疽一般逼近再逼近,僅剩的那隻肮髒散發著臭味的手,即將碰到陳生時,整個人卻飛速彈開了。
撞到對面的牆壁上,然後被反震到地上,硬生生嘔出一口血來。
“厚哥?”陳生震驚。
“死不了。”楊厚壓著聲音,隱隱帶著些咬牙切齒,他一個鐵匠,給陳勇這一下都能送他去見閻王,但他有數,沒敢真下死手。
蕭寒錦攬著江以寧左捏捏右碰碰,見他們沒有受傷才徹底放心。
他輕聲:“送他去見官吧。”
按照當初的事,陳勇不一定還能活著,但他還能逃出來,可見是躲著人的,只是今日見到陳生被恨意蒙蔽雙眼,便忘記這事了。
於是,黃書玉接到了上任後第一樁案件。
第189章 嫁人
陳勇的事很好處理, 他當初對陳生實施暴力,甚至虐待陳木,這本就是眾所周知的事。
再加上他後來染上賭, 銀子還不上竟還想拿陳生和木哥兒頂帳, 這事沒做成便把家裡能賣的都賣了,甚至還進行過偷盜,到頭來,銀子沒還完就落跑了。
以他如今這幅模樣,就算真判他罪行, 銀子也是還不上的。
黃書玉一時兩難,如果不判刑入獄, 就相當於把陳勇推給那些放印子錢的,無非是把他推出去送死, 但他罪行累累, 牢獄之災是免不了的。
見他這樣糾結,蕭寒錦不由得歎口氣,到底還是剛做官, 人性醜惡見得少了。
“大人,您不妨就把他給我們, 我們就讓他打雜做事,絕對不會傷他性命, 等他把銀子還完,就把他送來您這!”放印子錢的都有些混不吝, 但在官差面前可不敢那樣鬧事,好商好量的說著。
“這……”黃書玉確實有些意動, 這已經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但他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他下意識看向蕭寒錦, 希望他能說些什麽,好逆轉眼下的局面。
蕭寒錦微微歎息,這事到底和他沒有太大關系,他是不好說什麽的,何況就算真把陳勇送去打雜做事,就他那樣,怕是不出幾日就要被折騰死了。
這很可能會對黃書玉以後治理陵陽縣埋下雷點,也會讓一部分人不相信他這個縣令的判斷處決。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強硬將他關進牢裡,告訴所有人觸犯法律就得坐牢。
蕭寒錦微微搖頭,並不讚成這個方法,雖說他們當初是故意引得陳勇去賭,卻也沒想到他真敢賭到斷手斷腳還欠債逃跑。
估計是差點死在那裡,陳勇見他們都不開口,以為真要把他送回到放印子錢那裡,陳勇當即就急了。
“我不去!青天大老爺,小的知錯了,小的願意坐牢,坐一輩子都行!小的不要再回那地方啊!”陳勇扯著嗓子呼喊,本就嘶啞難聽的聲音此刻更驚悚了。
活像是來討債的鬼。
放印子錢的明顯有些怒,但當著黃書玉的面又不敢做什麽,看向陳勇的視線更加陰狠。
蕭寒錦並不懷疑,若是離開這裡,陳勇絕對會被折磨死,他自己也清楚,所以寧願吃一輩子牢飯都不跟那些人走。
收到蕭寒錦的眼神示意,黃書玉最終拍板:“犯人陳勇,數年來毆打前夫郎,虐待孩子,屢次偷盜,且欠巨額債款無法償還,今又威脅恐嚇平民百姓,為避除此人繼續作惡,數罪並罰,即刻將其收押,非大赦不許出!”
這就是要關押一輩子了,若是遇到天下大赦說不定還能出來,但那種事,難說。
聽到這樣的判決,放印子錢的人看了一眼蕭寒錦,到底沒再繼續糾纏,畢竟在他們心裡陳勇早就死了,如今雖然活著,也討不到好處,還不如當他真死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