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從前那般,準備了很多紙錢紙衣和昂貴精致的點心,父母從前吃不到的東西,死後總要有得看。
他字句不落的和雙親說著近況,叫他們不要擔心自己,只是視線落在土堆上,總還是難過的不能自抑。
從前高大偉岸的雙親,變成了兩抔風一吹就散的黃土。
“別哭,不是說今日只是來敘舊嗎?”蕭寒錦略有些用力的擦去他臉上的淚,卻不想直接在他臉上落了灰塵。
他趕緊垂眸看自己的手,因為燒紙錢的緣故,不知不覺間就已經弄了一手的黑,這會還蹭江以寧臉上了。
江以寧並未察覺,只是哽咽著說起別的話:“你一定要比我先死,我不想你在這裡蹲著哭。”
蕭寒錦徹底愣住,死去的人死去了,活著的人總是要承擔多一倍的痛苦,這份痛苦,他怎麽舍得要江以寧去承擔呢?
生老病死本就是常事,但此時對方的滿臉嚴肅和認真,字句都是在為著他,他只能說好聽的話哄著他。
江以寧咧著嘴嘿笑,說不準的事有人哄著也是開心的,他將東西燒完,笑道:“我們回去吧。”
“好,我把點心都帶上。”蕭寒錦彎腰將祭拜的點心再次裝進籃子裡,“你買的都是你愛吃的江以寧。”
“我爹娘不會介意的。”他笑說,“咱們紙錢燒得夠夠的,他們都能在底下買宅院了,不會跟我計較這點小事的,何況阿爹阿娘疼我,左右都是給我吃呢。”
蕭寒錦沒忍住笑出聲,這話倒是沒錯,只是見他說的理直氣壯,總覺得格外可愛,笑意便有些兜不住。
江以寧見他笑,自己也跟著傻笑:“你笑什麽呢嘿嘿……”
分明是該嚴肅的日子,偏他們兩個在墳包前笑得開懷,若是被不知情的瞧見,怕是要罵他們兩個句不孝。
但此時無人看見,墳包裡的人即便知曉,也只會和藹可親地看著他們。
只要活著的親人過得好,死去的人也會笑。
兩人挎著籃子下山,途徑江以寧從前的小土坯房,有陣子不來,再加上沒有人住,看著格外荒涼。
江以寧突然說道:“我的小房子現在看起來向是吃人的怪物。”
“是,恭喜你成功逃脫。”蕭寒錦揚唇輕笑。
那間不起眼的土坯房確實會吃人,啃食著江以寧的血氣和靈魂,吞噬著他的精神和生命,恨不得連軀體都控制著,叫他在裡面腐爛生蛆。
好在,他逃出來了。
盡管過程有些曲折,但現在都好了。
江以寧呆愣愣地扭頭看他,他莫名有些激動,他突然知曉自己為何喜這樣喜歡二寒了,不管自己說什麽,對方都能明白他的意思,表意或者更深層的意思,他都懂。
再沒有比這還要讓人愉悅的事。
他挎起蕭寒錦的胳膊,膩乎乎地和他回了村裡。
重陽是大日子,他們回去時,其他院的人也都剛祭拜回來,不用祭拜的陳生則是一直帶著幾個孩子們玩。
李桂蘭看見蕭寒錦臉瞬間就拉下來,活像是欠她銀子一般,她冷哼幾聲轉身回了屋裡,再沒有說其他的話。
江以寧盯著她的背影,眼底翻滾著不明情緒,眨眼間就消散,他不由得感慨道:“她好像老了很多。”
“照顧人哪裡是容易的。”蕭寒錦拍拍他肩膀。
分明也就數年光陰,李桂蘭身形瘦弱,背部佝僂彎曲,頭髮更是一片花白,比去年看起來要老了十歲不止,怪不得連怒罵他們的精神都沒有。
江以寧看著她難得有些感慨,他還記得對方曾經是如何好聲好氣勸說他嫁到蕭家來的,對此他確實有些許感恩,可如今日子能過成這樣,並沒有對方半點功勞。
將買來的菊花糕點菊花茶全都擺放在桌上,蕭寒錦便去廚房做飯了,江以寧抱著小舒禾吃點心,喜愛之情溢於言表。
見他這樣喜歡孩子,陳生便再次忍不住問:“你還沒有動靜呢?這都有大半年了。”
“我悄悄問過大夫了,他說我身體沒事,二寒身體也沒事,可能就是緣分沒到吧。”江以寧頗為可惜地說著。
只是雖然他現在還是喜歡孩子,卻不像從前那樣堅持執拗了。
從前,對他來說,孩子是能幫助他在蕭家站穩腳跟的,他也以為只要有孩子,他就會一直留在二寒身邊。
現在,他不覺得孩子是必要不可的,因為蕭寒錦待他的真心,足以讓他不過度追求那種安全感。
他如今也是很有底氣的人。
“你能看開就好,我也是怕你著急,你們平時都忙,也不急這些。”陳生說。
他算是小哥兒裡懷得早的,嫁給陳勇的第一年就懷孕了,但這並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因為陳勇不學無術沒有活計做,所以才日日都閑在家裡拽著他上炕。
每天都累得恨不得死掉,卻還要被迫照顧他們,那種灰暗的日子,他連回想都不敢了。
所以,即便是聽到楊厚跟他說那些,他都不敢輕易相信。
江以寧不會在這些事情上勸說他,生哥兒是苦過的,未來想過怎樣的人生,得他自己選擇,即便有遺憾,也不會覺得遺憾。
“江以寧,叫你八百遍了。”
“我來了我來了!”江以寧趕緊把小舒禾放到椅子上,步伐匆匆朝廚房走去,他討笑地看著二寒,“怎麽能那麽凶呢二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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