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身侍衛,陸棠鳶一口氣梗在胸前呼不出來,這是他當初為了擋掉與阿梟的斷袖傳聞,給阿梟硬套上的身份,現在全都回擊到他自己身上了。
隨拓跋梟回北疆“看看再說”,沒有任何承諾和保證,這樣不確定的,竟是他唯一的希望。
黑暗裡,拓跋梟已經走出去幾步,他也想跟出去,可才一邁步就發覺雙腿酸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怎麽會,他出逃之前才飲過阿梟的血,難道陸弘有神藥藥效之外的毒藥?
不可能,他不能自亂陣腳,大概是後背刀傷太重,已經將藥效耗盡,再飲一些便好了。
只是不知道,拓跋梟還願不願意。
沒等他開口,拓跋梟就發現了他的異常。
“你怎麽了?”拓跋梟皺眉審視他的姿態,二分懷疑他真的身子不適,八分懷疑他在裝可憐,畢竟他和陸棠鳶都中了毒,他並不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看陸棠鳶半晌還是沒有起身的意思,他蹲下身去,“陸棠鳶,別拿這種事騙我心軟。”
“我沒...”陸棠鳶沒空解釋,費力吐出兩個字,伸手往前摩挲,順著阿梟扶他的胳膊,顫抖著往上找尋阿梟的肩頸,犯了癮一般渴求,隨後一口咬上去。
他這一次咬得極狠,帶著被拓跋梟壓製的憋屈,帶著對前路未卜的不安,帶著對自己無能的憤恨。拓跋梟側頸那塊皮肉還沒痊愈,他感受到拓跋梟的血液從自己嘴角溢出,滑過下頜染過鎖骨,最後沒入他的衣襟。
只顧著發泄,倒忘了要事。
拓跋梟拖著他的後腦,無奈笑道:“哥哥,你咬這麽深,是求生,還是求歡啊。”
他這才想起神藥的副作用,猛地松了口,怔愣後往地上啐了幾口,想站起身還是沒力,只能在拓跋梟懷裡支撐。
他嘴上慣是不饒人的,“當然是求生,陸弘的私藏 毒藥我怎敢懈怠,即使到時藥效真的過量,殿下也不必費心救我。”
“我怕汙了殿下的名聲。”
他嗆回去,不吃虧,換了拓跋梟的慍怒沉默。
不知為何,這次血液見效好慢,他身體裡的疼痛越來越嚴重了,就像有千萬隻蠱蟲鑽進了他的每一寸骨頭,然後在短時間內吸著他的骨髓長得巨大,要把他的每一塊骨頭撐碎。
他咬牙忍著,拓跋梟在他耳邊的話都有了回音。
拓跋梟不願與他再爭論,想要結束這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王誠在外面生了火,很暖和,你服軟一句,我就抱你過去烤火。”
陸棠鳶不語,他想瞪拓跋梟一眼,想扇他一耳光,再不濟用難聽的話回一句,可是疼痛逐漸抽光了他全身的力氣,連睜開眼睛都費力。
“別逼我了。”他氣如遊絲,“我知道是我有求於你,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受不得委屈,低不下頭顱,忍不了失敗,認不下天命。
從前他有能力、有底氣,現在他空有一身傲骨,顯得不知好歹,可笑至極。他這麽聰明的人怎會不知,可他這麽尊貴的人,又怎會在短短幾天裡輕易接受。
他會接受的,他不得不接受,但請再寬限些時間。
耳朵和腦子都嗡嗡的,他感受到自己被抱起來了,很快就來到閃爍的火光之前,拓跋梟盤腿坐下來,依舊抱他在懷裡,哄孩子一般拍著他的後背,在他耳邊呢喃幾句,他一句也沒有聽清,慢慢昏睡了過去。
等他再次醒來,是被咳嗆醒的,胸腔的血迅速竄上喉頭,口腔血腥滿溢,他睜眼,發現自己已經吐紅了拓跋梟的衣衫。
周身顛簸,他正在機關馬車裡,透進來的微光告知他,他已經睡了很久。
“醒了?”拓跋梟見他睜眼,長舒了一口氣,“還好嗎?”
還好嗎?不知道。
他緩慢地眨眨眼睛,眼前模糊,渾身無力,輕飄飄地,好像身體的血都流空了一般。他想告訴拓跋梟,他好像快死了,可一開口,又是一口黑血湧出。
血液被噴濺到他自己的臉上,如同被長槍捅穿胸口的死狀,他顫著眼皮抬眸,看拓跋梟緊皺眉眼的樣子,就知道自己病得不輕。
“阿梟...我怎麽了?”
“哥哥,是陸弘的毒。”拓跋梟用自己的衣袖給他擦乾淨臉頰,自己的不夠用,落月的裙擺都被扯下來一塊當帕子,“神藥似乎不能治愈陸弘的毒,大抵是因為我體內有北疆另一種藥草在才得以無恙,我帶你回北疆找巫醫。”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陸棠鳶想抬手勾一勾阿梟的耳廓都沒力,只能言語上討好些,“我就知道阿梟不會生我氣的。你不怪我了對嗎?”
阿梟沒有回答,他怎麽可能不怪,那麽多恩恩怨怨,怎麽能輕易說算就算,只是陸棠鳶都這幅樣子了,他還能說什麽。
他的沉默給了陸棠鳶信心,“那阿梟,你還是會幫我攻打大崇的,對嗎?”
“都這時候了你還惦記這些!就算我有心幫你,你還有命受著嗎?”拓跋梟無奈,“閉嘴,解毒後再議。”
陸棠鳶苦笑,做一副被天下人辜負的可憐模樣,“不願助我,跟送我上死路有何異樣,不必帶我去尋巫醫了,我怕汙了北疆土地,浪費了北疆藥草。”
“陸棠鳶!”拓跋梟皺眉,“你真是讓別人佔不了一點上風。”
“我偏要救你。”他不著痕跡地抹了把眼睛,陸棠鳶臉色蒼白,渾身輕得像隨時就要消散,在場任何一個人都看得到他多危急,隻他一個人不把自己的性命當回事,以此要挾著愛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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