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要靠阿梟闖進皇宮,還要靠阿梟攻破北疆,若因此心中鬱結影響狀態,實在得不償失。
他歎了口氣,轉過身同阿梟面對面,自己往上挪了挪,將阿梟的頭按到胸前,“行了,你屬蒼蠅嗎一直在我耳邊嗡嗡嗡?知道自己無能就好好聽我的話,等攻下北疆你什麽功名利祿沒有?”
面對陸棠鳶的少見溫柔,阿梟受寵若驚,懂事克制住在陸棠鳶心口啄吻的衝動,還陸棠鳶一個清淨的好夢,自己也隨著淅淅瀝瀝的雨聲進入夢鄉。
夢裡的他好像回到了孩童時代,跟在一個紅衣繡金的少年身後,但紅衣少年行蹤不定,他總要坐在一處等好久,才能得見少年一面。
少年教他識讀大崇詩詞,教他刀法,給他點心。
可夢裡一轉,少年就消失了。
他哭喊著少年的名字,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喉頭的乾痛,卻怎麽也聽不清夢中少年的名字到底是哪幾個字。
他的腿好酸,他的腳好累,他的頭被風吹得悶痛,仍堅持四處去找。
他問一個戴王冠的人索要,向許多穿著奇怪的人質問,可是沒有一個人給他滿意的答案。
突然,眼前閃過一道白光,他在夢中轉換了場景,終於發現了少年的蹤跡。
他已然追著少年的影子來到一處荒野,四處都是凜冽的寒風,腳邊還是萬丈陡崖。
他感覺夢中還是孩童的自己異常的高興,笑容已經咧到了最大的弧度, 邁著他當下的年紀能夠邁出的最大步子,向著他心中所想的人奔去。
他分明是去擁抱少年的,最後一幕畫面…
卻是失足墜崖。
強烈的失重感讓他從夢裡醒來,猛地清醒,意識回籠,耳邊傳來陸棠鳶的聲音。
“阿梟!你這狗玩意兒,醒醒…嘖,阿梟?”
他睜開眼睛,一時還沒分清夢境與現實。
“殿下…?”
他發現自己雙手正掐著陸棠鳶的腰兩側,陸棠鳶掙脫不得,疼得邊嘶氣邊罵他。
虧的他只是被夢中的失重感驚嚇,下意識收緊了雙手,若是正在夢中殺人,陸棠鳶怕是要沒命了。
他趕緊松手坐起來,雙手抬到眼前不知所措,他怎麽會做出傷害殿下的事情呢?
半夢半醒之間,他第一次主動地遠離陸棠鳶,他似乎終於認識到自己是一個危險分子,蹬著腿向後縮,沒輕沒重地,一仰身子跌到了床下面。
尾椎骨傳來的劇痛終於讓他清醒,臉上的茫然無措立即成了具象化的委屈,整張臉皺巴成了個“囧”字。
他可憐地噙著淚水,“殿下疼不疼,阿梟屁 股好疼…”
這會兒他哪還顧得上夢裡夢見了些什麽,又與恍惚的記憶片段多麽融合,他隻恨自己這雙手怎麽這麽不懂事,本來殿下就厭惡他,殿下唯一會認可的他的,就是他能夠保護殿下,可現在…
他好笨,讓殿下疼了,也讓自己疼了。
他這廂心慌得要命,陸棠鳶卻是沒當回事,他隻覺得阿梟不僅是個傻子,還是個神經,在夢裡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說些什麽,比白日裡清醒著,還要喋喋不休,還要煩人。
好不容易醒了,在那裡插著兩雙手,左看看右看看,好像要把自己的手給剁了。
“行了,你抓我腰抓的還少嗎?真差這一次嗎?”陸棠鳶都幾天沒睡上覺了,好不容易遇上這麽一個天選雨天,能死死攔住追兵,阿梟還非得搭台唱戲,一會一出,叫他不得安寧。
阿梟怕疼這事,他是知道的,所以阿梟總愛問他疼不疼,甚至過程中壓到他的頭髮都要問一句,他是真懶得回答。
他從七歲習武,還未及冠就上了戰場,如今他已經二十五歲,十幾年間受了數不清的傷,又忍了太多年舊疾的痛,疼痛於他而言,就只是一種感受罷了,沒什麽特別的恐懼。
他隻當是阿梟又在夢裡夢見他,做了些見不得人的事,“快點躺下吧,我要以最快的速度趕回皇宮去,你能不能讓我好好養養精神?”
要不是他藥效剛消,餓了太長時間,實在是承受不住繼續趕路,還得等落月和王誠,他這一晚都不會多休息。
見阿梟苦著臉無動於衷,他也不想再多費口舌,被子蒙頭,眼不見心不煩。
良久,他終於要重新進入睡眠的時候,阿梟又掀開他的被子鑽進來,在他頸窩裡蹭了蹭,“殿下真好。”
懶得揣測傻子的想法,懶得跟傻子說話,陸棠鳶連嘖都沒發一聲,裝作深眠的樣子,呼吸起伏都不曾改變。
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並沒有比阿梟清醒多少,從前阿梟近身都難,如今卻對赤身相擁習以為常,人第三怕習慣,第二怕妥協,第一,是最怕的妥協成習慣,一次次讓步,還毫不自知。
宮中有森嚴的等級禮節,野林裡卻只有相依為命,他的身體,比思想更早接納阿梟。
第二日一早,木匠一家給濕透的落月和王誠各備了一套新衣服,眼見著昨夜的小雨已成瓢潑之勢,再強壯的馬匹也經不起這樣趕路。
落月的馬已經在逃亡中被追兵射傷,他是與王誠共乘而來,四人兩馬,著實不夠換。
一行人正愁著,木匠一家推來一架馬車,外觀與其他馬車無異,仔細看去,每一寸木板都有無數個細小的木塊砌成,紋理交錯,是裝飾,也像機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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