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璨笑笑沒接茬,轉頭笑容微斂道:“玉哥方才說此次良州之行如何?”
裴玉戈因他突然間的嚴肅而愣了一下,不過隨即也斂了笑意,微微蹙眉道:“要緊的卷宗都被盧刺史帶去了京城,年冊中記下的內容並不算多,不過仍是有些蛛絲馬跡。”
提起年冊,裴玉戈才忽得想起什麽,他伸手摸向胸口,隨即發覺身上衣物並非當日所穿。
抬眸便見蕭璨適時遞過來兩張薄薄的信紙,心頭微微松了口氣。
“如此…你應已看過了。”
蕭璨點頭,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凝重。兩人默契地沉默了良久,蕭璨才開口,略顯遲疑說道:“你抄錄的年冊上寫當年巡鹽禦史被殺,所有匪徒被判問斬後,京中曾給時任良州刺史的盧啟武下過一道密詔。若按年冊中記載的時日,那道密詔下了不過一月,姑母便薨逝了。之後皇兄登基大赦天下,那些人順理成章被從死牢裡放了出去。玉哥,姑母當年那道掩埋真相的密旨…要保的究竟是誰?”
先帝的密旨下的時機太多巧合,鹽鐵向來是稅政的肥缺口子,又恰好是在派往北境的巡鹽禦史被殺後選擇了息事寧人,而那之後不過一月,先帝便忽然薨逝。
蕭璨崇敬皇祖母與皇姑母,所以他不願去想先帝薨逝前會做什麽糊塗事。可如今密旨內容只有盧啟武一人知曉,當年先帝旨意究竟是為靖北王做遮掩,還是說那道可能是秘密徹查的旨意因先帝突然薨逝而被盧啟武塵封,而前後幾年兩名朝廷大員死於同一人之手,背後操縱之人又是誰……一瞬似乎全部陷入了僵局。
而明面上看,無論是懷疑靖北王還是懷疑先帝,都是蕭璨不願的。
裴玉戈如何不懂蕭璨心中的糾結,他深吸了口氣,從被子下伸出了手拉住了蕭璨,緩聲道:“明珠,眼下胡思亂想只會自亂陣腳。此次良州之行我們只需要知道當年巡鹽禦史之死絕不簡單,其余的…都等我們回京再說,你現在別為難自己。”
“…嗯。”
裴玉戈鮮少見蕭璨這副模樣,想想他才弱冠之年便被這些事攪和進去,不由心疼。
“明珠。”
“嗯?怎麽了?”蕭璨似是不願露出糾結痛苦的神情讓裴玉戈擔憂,強撐著擠出一個笑容,卻見裴玉戈伸手拍了拍自己身側的位置。
驛館的床鋪比不得王府的拔步床寬敞,不過兩個大男人抵足而眠倒還是夠的。
“方才喝了粥,這會兒我有些困乏了,而且我瞧你也有些疲憊,上來陪陪我。”
裴玉戈其實並不困,可他還是微微眯起眼,用著自己最慵懶的調子哄騙蕭璨脫了靴襪上了床榻。
在外呼風喚雨的雍親王此刻挨著他,同樣靠坐著,頭卻歪過來蹭到他胸口,一個字也不說卻乖得厲害。
良久,裴玉戈只能聽得見蕭璨均勻綿長的呼吸聲,目光所及,只有那梳得一絲不苟的發髻。盯著那束發金簪看了一會兒,裴玉戈抬手,一言不發拔下金簪,又卸了那冠,將那一頭烏發完全松散開。
從始至終,蕭璨都沒說話,只是靠在裴玉戈胸口的頭中途來回動了動。
蕭璨也是人,也會有疲憊的時候,尤其是這些雜七雜八的事全部與他關心敬重之人扯上關系時更是。裴玉戈懂,所以他什麽都沒說,只是默默抬臂攬住蕭璨,將人往自己懷裡帶了帶,右手在肩背處輕拍摩挲。
哄著蕭璨合上眼,裴玉戈才動了動身子,側躺著將人半攬在懷裡抵足而眠。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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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所謂野心
裴玉戈的生辰在冬日,許是因為這個緣故,早產且生在軍營的他身子格外羸弱。
他們如今所處燕州邊境雖是北境最南,可到底比不得京城,南邊白日裡還是能暖和些。
離年關已不足一月時日,冬月初三,正是裴玉戈的生辰。
蕭璨有意為裴玉戈好好賀一賀生辰,不過被裴玉戈拒了。一來是他身子還沒養利索,燕州的白日依舊冷得人打哆嗦,出去實在不是個好主意;二來是裴玉戈喜靜,他不愛那些熱鬧場合,也嫌吹拉彈唱一整日煩心,索性就在驛館的這些人湊一桌飯菜,也就算賀過了。
裴玉戈的生辰正日子,自然是他坐主位,蕭璨和裴青鉞分別在他左右。被勸回來的賀颺繃著臉坐在蕭璨左手邊,蕭暘是正對著裴玉戈坐的,而此刻他身邊多了名嬌俏可愛的小女娃。
那女孩瞧著不過八九歲的模樣,可跟一大群年長的人同席卻不見怯場,人也落落大方的。
蕭璨在北境住過半年是認識這個丫頭的,蕭暘便開口為裴玉戈介紹道:“長安,這是我的長女韻華,此次隨我們入京,我便帶她過來,多個人為你賀一賀生辰。”
“侄女恭賀裴叔父生辰大喜,願祝您歲歲安康。”
聽了父親的話,女孩便起身朝裴玉戈盈盈一拜,說完賀詞,雙手捧出一柄樸實無華的短匕。
不用旁人動,自有蕭璨的親衛過去接了那生辰賀禮送回來。
按說這生辰送兵刃並非什麽好寓意,女孩在裴玉戈收禮道謝後又主動解釋道:“叔父的名兒便是祭祀用的玉質兵戈,玉屬陰,侄女想著與其送那些珠寶玉石錦上添花,不若這把祖父從前護身的匕首更合適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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