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道一伸出手,輕飄飄越過匕首抓住二管事的手,猛地壓腕向下方用力一折。
“啊——”
二管事的手腕被張道一輕松廢掉,他手中握著的匕首也“咣當”一聲掉在船板上。
張道一沒有松開手,而是將二管事向自己的方向一拉,另一隻手抓向二管事的頭頂。
在眾人驚訝的注視下,張道一從二管事頭頂揪出一道灰色的影子。
“啊!”
又一聲二管事的尖叫響起,不過這次卻不是出自二管事的口中,而是張道一手中影子發出的。
灰影扭動掙扎著,不斷用二管事的聲音咒罵著。
“百裡燃你個孬種,活該爭不過你哥,連自己的狗都護不住!”
“都是廢物!”
“妖道放開我!”
張道一一手掐著影子,另一隻手松開二管事的手腕,緊接著收回手往腰間掛的流火金鈴上一敲。
“叮!”
一聲清越的鈴鐺聲響起後,張道一手中的那道灰影化為飛灰。
“是非鬼。”張道一放下手,解釋道,“這樣的小鬼自人心中誕生,最愛在人耳邊搬弄是非、挑撥離間。”
張道一看著狼狽的二管事,冷聲道:“這位管事,所謂‘心有是非人,招來是非鬼’,你會被是非鬼纏上,也是因為你心中有太多是非。”
何不見這時也推開門走出來看了眼二管事,道:“是啊,剛剛那隻鬼絮絮叨叨了許多不堪入耳的話,若你再不出門,我們恐怕要進你的房間幫你解決一下了。”
金丹修士的靈識覆蓋整艘大船輕輕松松,何不見把一切都聽在耳中,只是張道一先一步出來管了。
“我……我……”二管事這時才清醒過來。
他回想起自己剛剛乾的事,和是非鬼說的那些話,人都涼了。
二管事“撲通”一聲給百裡燃跪下,嘴唇顫抖著。
往昔那些輕易就能說出來的奉承討好的話,現在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百裡燃這次別說罵他了,看都沒看他一眼。
他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眼睛從船頭女子身上拔出來,看向張道一腰間。
“你這個鈴鐺看起來挺有用的,說吧,要點什麽才肯賣給我。”
“算了算了,你跟大管事說。”
百裡燃扭頭吩咐大管事:“這鈴鐺只要他開價別太過,就買了來,給本公子聽個樂。”
說完,百裡燃大踏步走向船頭,貼到了那位女子身邊。
大管事先讓護衛把二管事拖走,又與張道一對視一眼。
“不賣。”
不待大管事開口,張道一扔下兩個字,回了房間。
大管事本來也不是真心聽百裡燃的話,他也就沒糾纏此事。
何不見看完了熱鬧,側頭看向船頭圍欄處的兩人。
他並不是有意偷聽,但靈識還是讓他聽見了兩人的交談。
“你叫什麽?是什麽人?為何跑到這裡哭泣?”
“小字夭夭。”
“我在這裡等人。”
“他曾許諾我,求得功名後,必親迎我入府,百倍千倍地報答我曾經贈給他的”
“可他一去至今未歸,我等不見他的人,不由得哭泣。”
“何必為那等負心人落淚,夭娘不若來我身邊伺候。”
“……”
“誰不知道我百裡燃包下了三層,你特意跑來三層哭,不就是為了接近本公子。”
“你這點把戲,確實勾到本公子了,怎麽,還不願意?”
“我只怕公子下了船,就拋棄了夭娘。”
“不會不會。”
“本公子今次就是要回府上的,必將你也帶回府中,讓你和桃娘、杏娘一起伺候。”
“這是公子的許諾嗎?”
“是是是,大丈夫一諾千金,夭娘跟本公子走吧。”
何不見臉上多了一點古怪之色。
百裡燃固然讓人厭惡,但他說夭娘是故意接近他的,這句話很可能是對的。
這位夭娘並不是走樓梯到三層來的,而是突然出現在三層的船頭。
何不見一開始還以為她是和“是非鬼”一樣的魑魅魍魎,但靈識一掃,她卻又是個真正的普通女子,身上沒有半點異常。
別說鬼魅氣息,連點靈力波動都沒有。
本來,何不見也想著若這女子不情願,百裡燃非要死纏爛打的話,自己稍微阻一下百裡燃,就如同張道一出手阻二管事一樣。
但聽了這兩人的談話,這位夭夭姑娘,倒像是等待許久,終於等到魚咬鉤的釣魚人。
何不見搖了搖頭,回了房間,正對上越荒州看過來的眼神。
兩人對視一眼,何不見笑了笑,傳音給他道:“罷了罷了,且看看她想做什麽。”
夜色漸深,午夜過後,流淚河上起了風。
狂風呼嘯間,之前那若有若無的哭聲也大了起來。
嗚嗚咽咽的哭聲響起,何不見的靈識擴散到河上,看到河水中浮現出許許多多浮腫發白的身影。
這些身影的上半身立在河面上,下半身溶在河水裡,渾身上下都是濕淋淋的,被水泡的發白的布料貼著它們浮腫的身體。
它們都低垂著頭,有些捂著臉,有些沒有。
哭聲自他們口中傳出,重疊在一起,連成一片。
這些,應當就是張道一說過的,溺死在流淚河裡的水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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