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萊沉默了一會兒,把水瓶放下,“我的錢沒有放在車上。”
“哈?”
“我的錢。手機、現金、儲蓄卡,我都是隨身帶在身上的。”雪萊說,“就算卡上的錢不夠用,我也可以從手機帳戶上繼續劃錢進去。你說的所有的這些,物資、汽油、你那身西裝、車、房子,甚至我們現在坐的這輛火車,我都可以用錢買下來,這不是問題。”
這一番話說得伊雷目瞪口呆,“……不是,你到底有多少錢?”
伊雷知道雪萊很有錢,不是一般的有錢。但以他這輩子在下城區貧瘠的生活經驗,根本無法理解雪萊描述的這種“有錢”究竟是什麽程度。
以及為什麽世界上會有人能有錢到這個程度?大家都是兩隻眼睛一張嘴巴,他老板這麽多錢都是從哪裡來的?
雪萊看出了他的疑惑,輕笑一聲,“這麽跟你解釋吧。假設現在有兩座小島,小島兩邊各住著一群居民,他們之間互不干涉,彼此過著獨立的生活。”
雪萊把那個水瓶架在面前小桌的一道縫隙上,“這個時候,在兩個島之間架一座橋,讓島上的居民能夠相互來往溝通,進行買賣,是不是就從中誕生了交易,也就有了金錢往來?”伊雷點頭。
“那麽假設,世界是一個巨大的群島,每個島上都有一群固定的居民,然後在各個島之間都假設一座橋梁,所有人之間是不是就都能夠自由溝通買賣了?”雪萊問,“但他們無一例外都要經過這座橋,假設每個人過一次橋需要交一塊錢,那麽過橋費就是人口總數乘以每人經過橋梁的次數,如果交十塊錢,就是這個數目再乘以十。並且只要島上的人需要跟其他人交流溝通,這筆錢就會像流水一樣源源不斷地湧來,對不對?”
伊雷漸漸聽明白了。
雪萊把水瓶放回原位,“我就是那個建橋的人。”
伊雷往後倚靠在座椅椅背上,長出一口氣,隻從喉嚨深處擠出兩個字,“牛逼。”
“所以說,你不需要擔心我的錢會不夠花。”雪萊漫不經心地說道,“就算我到每座城市都買一棟房子,再把整條線路上所有的火車都買下來專送我一個人,也夠再花一百年。”
說著,雪萊將視線從小桌的那道縫隙上移開,轉向漆黑一片的窗外。
車廂裡,煤油燈的光芒也較剛才微弱了許多,搖搖晃晃地打著轉,映在車玻璃上影影綽綽,倒像是來自異界的鬼火。
“更何況你根本用不著考慮這麽多,隻用知道這一路上不會缺錢就行了。”雪萊用手托著下巴,低聲說,“就算有一天錢會花完,那時候我也早就……”
“死了。”伊雷的聲音忽然傳來。
雪萊一驚,心臟猛地漏跳了一拍。他立刻轉頭看向伊雷,卻發現他捧著手機,遺憾地歎了口氣,“聽你說話聽得太認真,遊戲死了。”
他的手機界面停在了Game Over的字樣,以及一個高得離譜的分數上。
那一刹那雪萊簡直不知道用什麽形容自己的心情,“……有毛病吧你。”
伊雷“嘖”了一聲,“這麽高的分,很可惜的好吧。”
雪萊受不了地把他的手推到一邊,從座位上站起來,“我去個廁所。”
伊雷立刻抬手給他指了個方向,“這邊走到頭就是,門要是關不上就用力踹一腳。要我陪你一起去嗎?”
“用不著。”雪萊拒絕得乾脆利落,“又不是小學生。”
伊雷笑了笑,側身給雪萊讓出一條路好讓他出去。
好在夜已經深了,車上的乘客大多都睡得很沉。他目送著雪萊費力地繞過一個個“僵屍”,確定不會有什麽危險之後,伊雷才收回目光。
坐在他們對面那個戴眼鏡的老兄終於不再打呼嚕了,他換了個姿勢放腦袋,鼻子裡發出了一陣滑稽又刺耳的哨聲。
雪萊的隨身包就掛在座位上,隨著火車的顛簸搖搖欲墜。
手機、現金和夠花一百年的儲蓄卡可都放在這個包裡,他老板可真是有夠心大。
伊雷趕緊伸手托了那包一把,打算把它放到更穩妥的位置,就在這時,一個小藥瓶從裡面掉了出來。
他俯身去撿,然後盯著上面的字看了很長時間。
伊雷文化不高,認識的藥也沒幾種,但偏偏這一瓶是他認識的。
因為在母親生前,尤其是父親剛拋棄他們的時候,她曾經整宿整宿的哭泣、難以入睡,需要吃大量精神類藥物才能勉強安定下來。那時卡洛琳還很小,買藥都是他的任務,因此這幾種難念的藥名他甚至能夠倒背如流。
他拉開雪萊的包,想把那瓶藥放回去,卻在包裡發現了更多名字熟悉的藥物。
安眠藥、鎮定劑、抗抑鬱藥、止痛藥……
許多藥瓶就這樣靜靜地躺在手機、現金和儲蓄卡旁邊,大多數都已經空了一多半。-
雪萊回來的時候,伊雷正坐在座位上抽煙,嗆人的煙霧在狹小的室內空間彌漫,雪萊一坐回位置就皺起了眉。
“你抽煙抽的是不是也太多了點?”雪萊不悅地看著他,“在外面也就算了,在這裡是要讓全車人都吸你的二手煙嗎?”
“他們偷著樂吧。”伊雷滿不在乎地把煙灰抖在地上,“知道有多少人能買得起一根煙麽?”
“就你這個抽法,遲早得肺癌掛掉。”雪萊冷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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