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宴笙往床角落裡縮了縮,沒吱聲,整個人團在被子裡,像只在築巢的漂亮小鳥,烏黑的瞳仁圓溜溜地望著他,偏生又生了雙多情的桃花眼,望過來時仿佛含情。
蕭弄瞅著他,非常滿意地掀開床幔,趿拉著木屐離開了房間。
腳步聲遠去,隨即響起了開門關門的吱呀聲音。
鍾宴笙又等了片刻,確定聲音遠去了,立刻從床上爬了起來。
傻子才在這裡等。
蕭弄肯定不懷好心!
淮安侯和侯夫人肯定擔心他了,他要回家!
身上的衣物好好的,鍾宴笙彎身穿靴子時,有些奇怪。
不是說宿醉過後,腦袋都會疼嗎,怎麽他一點感覺也沒有?
有些奇怪,但他沒深思,穿好靴子,輕手輕腳湊到門邊,拉開一條門縫,鬼鬼祟祟探出腦袋往外看。
一個人也沒有。
鍾宴笙放心地拉開門走了出去。
上次來過定王府,他應該還記得怎麽出去。
隱藏在暗中的暗衛們在廊下冒出一排腦袋,看著鍾宴笙步伐輕快地朝外走去,面面相覷了一下,思及殿下命令的“不能傷害觸碰”這位小公子,也不敢現身嚇到他,趕緊去報告蕭弄。
蕭弄吩咐了廚房後,沒有立即回屋裡,先去了趟書房。
樓清棠坐在太師椅上,翹著二郎腿正等著他,聽到聲音一抬頭,見早上還疼得半死不活的蕭弄,這會兒又恢復了過來,嘖嘖兩聲:“殿下,恕我直言,你跟個去吸了精氣回來的妖精似的。”
蕭弄漠然看他一眼。
樓清棠的坐姿直了直,身為大夫,他最能看出蕭弄的狀態變化,自然有了幾分隱隱的猜測:“所以你的良藥,就是淮安侯府那個苦戀你的小公子?他還有這等作用?”
蕭弄不聲不響,坐到他對面,抬手倒了杯清茶。
樓清棠恍然大悟,推斷起來:“怪不得你搞那麽大陣仗到處找他,還一反常態,對人家那麽有耐心,我就說你怎麽可能鐵樹開花,原來是瞅中人家有這等作用……”
蕭弄一皺眉,打斷了:“廢話完了?”
找鍾宴笙,對鍾宴笙的態度與他人不同,自然有鍾宴笙能幫他緩解頭疾的原因,但……不止是這個原因。
見蕭弄要沒耐心了,樓清棠的臉色正了正,不再調侃他:“我記得你說過,你這頭疾是從十四歲開始發作的,一開始只是略微頭暈,隨即每年都在變嚴重。我懷疑過你是中毒,但查遍所有與頭痛有關的毒方,也沒有查到過你這樣的毒發情況——如果是下毒的話,也下得太剛好了,一陣一陣的疼,每次都變得更嚴重點,還不會把你一下弄死。”
蕭弄抿了口茶,沒有說話。
“若要那樣,除非有個世間罕見的用毒高手,很得你的信任,一直埋伏在你身邊,隔一陣就給你下點毒。”樓清棠說完,迅速否認,“我覺得不可能。”
確實不可能,在第一次爆發頭疾的時候,蕭弄就已經把身邊所有人都排查過了,那時跟著他的,只有老定王的死忠殘部。
“所以?你懷疑不是毒?”
“不,我還是覺得,你是中毒了。”樓清棠搖搖頭,“只是我還沒摸索到是什麽毒,所以我覺得……這位鍾小公子能為你緩解頭疼,不是那麽巧的事。”
蕭弄自然覺得沒那麽巧,但想想小雀兒那雙清透的眼,又抿了口清茶。
“淮安侯府從未與你們蕭家有過往來吧?但這位鍾小公子,可不是淮安侯親生的,我覺得你可以派人去查查他的身世,說不定能摸出點眉目。”
蕭弄嗯了聲。
他派展戎去姑蘇,也是為了去查鍾宴笙身世的,只是不知是誰,刻意抹掉了一些線索,將鍾宴笙的消息隱藏了起來,一無所獲,暗衛還在繼續查探。
“或者乾脆一點。”
樓清棠忽然冒出個主意,舔了下嘴角:“定王殿下,我問一句啊。”
蕭弄臉色冷淡:“問。”
“你喜不喜歡這位鍾小公子?”
蕭弄的臉上空白了片刻,迅速否認:“怎可能。”
樓清棠放心了,興奮地搓搓手:“那就好,人你帶回府了,現在頭疾也緩解了許多,不如把他交給我,我給他放點血,鑽研一下……噫!你砸我幹什麽!”
樓清棠臉上本來就有兩道青痕了,要不是躲得快,躲過了迎面而來的茶盞,差點又添一道。
蕭弄收回手,面無表情:“別把主意打他身上。”
樓清棠:“…………”
剛剛一臉冷淡絕情的是誰啊?要不是蕭弄有過救命之恩,他就翻臉了!
不等樓清棠跳起來吱哇罵人,書房外忽然響起了幾聲敲擊聲,暗衛無聲閃了進來,低頭報告:“殿下,有情況。”
蕭弄的心情不太美好,掀掀眼皮,不太耐煩:“說。”
“鍾小公子跑了。”
“……”
上次離開定王府的時候,因為看到自己的畫和印章太慌了,鍾宴笙完全沒看周遭的路線,只顧埋頭跟著帶路的人走,就沒記住出府的路線。
所以在第三次路過同一座假山的時候,他才意識到,他好像一直在原地轉圈。
鍾宴笙肚子還餓著,走了幾圈,已經氣喘籲籲了,靠在柱子上擦了擦汗,十分絕望。
定王府怎麽比長柳別院還大啊?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