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完吃了那碗面,鍾宴笙走出門時,展戎就候在門外。
見鍾宴笙出來了,展戎板板正正地行了一禮,神容冷酷,態度恭敬:“小公子,今日主子有事出門了,要晚上才能回來,由屬下送您去淮安侯府。”
定王殿下的確很忙,這幾日鍾宴笙待在王府裡,見他經常不是在看文書,就是在見那些來求見的官員。
據說陛下年事已高,幾乎不理朝政了,現在都是內閣並著幾位在京的親王合力處理政事。
展戎看起來就不是尋常的親衛,更似心腹,鍾宴笙乖乖點頭:“勞煩展護衛。”
這幾日鍾宴笙住進王府,親衛和暗衛們不免對他生出濃重好奇,這位王爺破天荒帶回來的小公子脾氣好,禮貌乖巧,生得好看,雖然嬌氣了點,但大夥兒也沒什麽意見,反倒在展戎的描述中,隱隱對他生出幾分敬畏——
這位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公子,他居然能跟王府最不好惹的三位都相處得那麽和諧!
而現在,連他們的展戎老大都要為這位小公子親自駕車了!
上馬車的時候,鍾宴笙總覺得有人在看他,納悶地回頭瞅了眼。
方才牆上的一排腦袋嗖地縮了回去。
身後空蕩蕩,鍾宴笙遲疑著鑽進馬車裡,放下車簾。
錯覺吧……?
定王府離淮安侯府不算很遠,鍾宴笙一路都忍不住不斷掀開簾子往外看,沒等太久,就看到了熟悉的大門。
今日淮安侯府格外熱鬧,妝點得喜氣洋洋的,仆從一大早就在掃灑宅子裡外,準備迎接中午的來客。
鍾宴笙乖乖地跟展戎道了謝,步伐飛快地走向了侯府大門。
下人們正忙碌著,鍾宴笙突然出現,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神色微妙複雜的有,漠不關心的也有,但更多的是驚喜不可置信的,往日鍾宴笙對下人好,很得大家喜歡的。
眾人望著完完整整的鍾宴笙,感覺做夢似的:“小世……小少爺?!你回來了?您沒事嗎?哎喲!快去通知夫人!”
方才還井井有條的大門口亂了起來,鍾宴笙在幾個人的簇擁中,一邊軟聲解釋自己沒事,一邊走上熟悉的小道。
進門時已有人奔去通知侯夫人了,所以鍾宴笙才走到半路,就見到了急急奔來的侯夫人。
今天是重要的日子,侯夫人也一早起來妝扮,穿上了最隆重的命服,雍容華貴,只是衣裳層層疊疊的,差點絆了一跤。
侯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將跟上來的人都遣散了,鍾宴笙連忙上前扶住她,下一刻就被抱住了,頭頂傳來侯夫人哽咽的聲音:“我兒……”
鍾宴笙這幾日都好好的,在王府裡過得很好,王伯還會給他開蕭弄都吃不著的小灶,每天都過得順心,什麽也不用多想,可是聽到母親的聲音瞬間,他的鼻尖猝然一酸,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了,眼眶鼻尖也跟著泛起紅,吸吸鼻子壓下那股情緒,露出笑容:“娘親別哭,怎麽急急忙忙就跑出來啦?爹呢?”
鍾思渡慢一步跟在後面,看著鍾宴笙露出的半邊臉頓住腳步。
這幾日他總會想起鍾宴笙滿臉醉紅朦朧望著他的眉眼,還有他搖搖晃晃走向蕭弄的腳步,那聲“哥哥”好似也成了詛咒,好幾日他都輾轉難眠。
定王府不是可以隨意出入的地方,鍾思渡不明白父親為何對鍾宴笙被帶走一事沉默不言,但淮安侯沒有動作,鍾思渡更不可能有。
在定王面前,連很得皇帝寵愛的德王都要繞道走,更別提其他人,沒有人想惹到不守規矩、不按常理的定王。
蕭弄對鍾宴笙到底是有幾分喜愛,還是單純貪戀美色?
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鍾宴笙一直在躲,他不願意。
鍾思渡抿緊了唇,望著那張臉,試圖看出他這些日子在定王府過得憔悴折磨的痕跡。
那雙烏黑的眼忽然朝他這邊轉過來,歪了歪腦袋:“你呆站在那裡做什麽?”
完整的一張臉映入視線,眼睫濃密濕黑,被微微的淚意浸染,仿佛一塊薄薄的白釉瓷,因為太過易碎,讓人想要仔仔細細看著收著……除了因為見到侯夫人沾了點淚,鍾宴笙身上似乎沒有一點被摧殘折磨的痕跡,反倒像是比在侯府時更受嬌養滋潤。
像一朵被人精心養好的花,嬌豔欲滴。
鍾宴笙沒有察覺到鍾思渡的複雜心情,看著鍾思渡,大大方方誇獎:“你今日穿得很好看。”
鍾思渡一怔,不知為何,下意識將腰收得更直,不太自然地“嗯”了聲:“……多謝。”
為了今日的宴會,淮安侯府邀請了京中幾乎所有的世家名流,連宮中也會來人,而鍾思渡是這場宴會的主角,穿得也比平日更正式,整個人如青竹秀挺,端正溫潤,雖是少年,卻已有幾分翩翩風度。
但今日不僅是鍾思渡的生辰,也是鍾宴笙的。
以往侯府都是給鍾宴笙慶祝生辰的,如今卻不能給他過了。
鍾宴笙來之前就想好了,因此沒有露出什麽異色,以免叫爹娘為難,可這副懂事乖巧的樣子,反倒叫侯夫人心底更難受了。
宴會很忙,侯夫人要主持的事不少,但她現在卻全沒心思,她擦了擦泛紅的眼眶,拉著鍾宴笙的手往內院走,細細問:“迢兒在那邊過得如何?睡得好不好?吃用習不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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