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每次出門都檢查了黃歷,確定是宜出行的。
結果每次都能撞上蕭弄。
唯一值得慶幸的事,每次都蒙混過關了,蕭弄好像也沒有細思太多。
還是少出門為妙,等過一陣,定王殿下消氣了,不想找迢迢了再出門吧。
鍾宴笙思考著,憶及昨日蕭弄說的上門賠罪,短暫地遲疑了一下,又很快輕松揭過。
定王殿下一看就是不喜歡被人打擾的性子,他們那麽多人都上門還得了啦?況且其他人也沒找他商量去找蕭弄賠罪的事嘛。
想來蕭弄就是那麽一說,也沒有太認真,他隨意聽聽就好。
昨晚做的夢讓鍾宴笙累極了,他將兩個藥瓶重新藏好,往床裡側蹭蹭,舒舒服服地閉上眼,準備睡個回籠覺。
眼睛剛閉上,門就被敲響了,是雲成的聲音:“少爺醒了嗎?”
鍾宴笙一聽聲音,也不累了,掀被而起,光著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噔噔噔衝到門口,一把拉開門,驚喜不已:“雲成,你好啦?”
雲成的身子比鍾宴笙的結實得多,前日又咳又發熱的,今兒就跟沒事人一樣了,見鍾宴笙又光著腳跑出來,頭大地把他摁到榻上坐好,碎碎念著去找綾羅襪:“說了多少次了,叫您不要光著腳跑,地上寒涼不說,萬一踢到什麽磕著碰著了怎麽辦……”
鍾宴笙對付不想談的話,一貫嗯嗯敷衍,沒骨頭似的順勢躺到榻上打呵欠:“嗯嗯,雲成,我還有些困,再睡會兒,你剛病好就別折騰了,回去休息吧。”
雲成拿過羅襪,看他一眼,歎了口氣:“少爺,別貪睡了,侯爺今日去上值前,叮囑您今兒跟隔壁那位一起讀書,他晚上回來,要考察您的功課。”
鍾宴笙:“……”
晴天霹靂。
他倒是沒那麽厭學,但隔壁那位厭他啊。
鍾思渡怎麽可能跟他一起讀書。
鍾宴笙緩緩坐起來,晃了晃雪白的腳丫,沉吟了下:“雲成,你說我自己在屋裡看書,能在侯爺那兒混過去嗎?”
剛說完,屋外就傳來鍾思渡的聲音:“不能。”
鍾宴笙晃蕩的腳丫一滯,望向門口的方向。
鍾思渡的面色如常,穿戴齊整,環佩叮當,整個人又恢復了以往俊秀溫潤的翩翩公子模樣,不像昨晚那樣奇奇怪怪的,只是望著他的眼神不像以往,仿佛帶了幾絲幽微的複雜。
鍾宴笙滿頭柔軟的烏發還凌亂披散著,像隻羽毛凌亂的漂亮小鳥,眼睛驚愕地睜圓了,不解地望著他。
鍾思渡看他亂糟糟的樣子,視線一頓,抿了下唇,別開目光,語氣不知道是僵硬還是冷硬:“父親要求我過來和你一起讀書。”
鍾宴笙收起了在雲成面前懶散耍賴的模樣,坐得端正了點,略微躊躇:“不太好吧……我知道你肯定不願意,我自己看看書就好。”
“……”鍾思渡淡淡道,“你怎麽就知道我不願意?盡快梳洗,我在書房等你。”
直到鍾思渡離開,鍾宴笙和雲成都還有點傻。
雲成拍了下腦袋,確定自己不是在夢裡,愣愣地轉過頭:“少爺,他是不是鬼上身啦?”
鍾宴笙覺得這樣說人不太好,但還是忍不住附和了一句:“我也懷疑。”
不管鍾思渡是不是鬼上身了,今日功課看來是必須要一起學了。
鍾宴笙認命地爬起來,梳洗了一番,換了衣裳。
等他跨進自己的小書房時,鍾思渡已經坐在一側書案上在看書了。
鍾宴笙小小地糾結了會兒,遠遠地坐到另一側,默默翻開書看。
雖然是自己熟悉的小書房,但今日多了個人,他還是有點不太自在。
雲成擔心鍾宴笙會被欺負,跟進來站在他身邊侍茶,偷偷打量著鍾思渡,見他一直垂眸看著面前的書,才放了點心。
鍾思渡其實沒有在看書。
他並不如表面平靜,心裡仍舊如一團亂麻,余光中看鍾宴笙坐在不遠處,胡亂翻著書。
今日在家,他沒有在臉上亂抹東西,也沒用那罐香粉醃自己,褪去那身濃重的香粉氣,淡淡的蘭香似乎浸潤了每一寸空氣,沁人心脾。
暗暗觀察了會兒,鍾宴笙開始不太坐得住了,眼神發直打飄,坐姿東倒西歪,捧著書靠著椅子長籲短歎。
又看了會兒,鍾宴笙的腦袋開始一點一點的,捧著那本《中庸》昏昏欲睡,大概是為了讓自己不睡著,齒間碎碎嘟囔輕念:“君子之道,淡而不厭、簡而文、溫而理,知遠之近……”
……
睡著了。
在未見到鍾宴笙之前,鍾思渡從外界、從父母那裡,聽說過兩個不同的鍾宴笙。
外界傳言淮安侯府的小世子從小病弱,被父母寵得嬌縱放誕,不學無術。
父母口中的鍾宴笙乖巧懂事,安靜羞赧,心思明澈,引人憐惜。
那些外界拚湊的流言,不平之心引發的恨意,因父母割舍不斷的態度而蔓延的妒意,種種種種,給他拚湊出的鍾宴笙,明明是一個心思不純、只會撒嬌賣癡的草包。
偏見定了調,無論鍾宴笙做什麽,便也都成了別有目的,對他忍讓是為了引得父母憐惜。
可是倘若鍾宴笙是他想的那樣的,又為何要跟淮安侯說那樣的話,還他身份?
將身份還給他,對鍾宴笙沒有任何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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