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宴笙糾結不已,心裡不知道是恐慌更多,還是疑惑更多,百爪撓心的,恨不得衝到蕭弄面前,直接詢問他是什麽意思。
不過他沒那個膽氣。
第三次走神了。
鍾思渡停下講解,垂眸看著鍾宴笙那雙黑亮亮的眼睛逐漸失焦,托著腮目光不知道飄向何處,薄薄的眼皮泛著點紅,桃花瓣一般,哪怕發呆的時候,也漂亮得不似真人。
看了會兒,他移開視線,兩指並起,扣了下鍾宴笙面前的桌案。
“咚”一聲,鍾宴笙一下回神,被抓住了走神,又心虛又慌張,低頭裝作很忙地翻書。
鍾思渡看在眼裡,抿了抿唇,沒有戳破,但看他翻得亂七八糟的,還是開了口:“第二十四章 。”
鍾宴笙乖乖往回翻到第二十四章 。
雲成在旁邊捂著臉別開頭。
他一開始還以為這位鍾思渡少爺懷著什麽壞心思,想欺負他家小少爺,結果鍾思渡似乎就單純地是聽侯爺的話,來跟小少爺一起讀書的,還很有耐心似的,給小少爺講了半日學了。
怪哉,怪哉,上次在景華園,鍾思渡的態度可不是這樣的。
搞得雲成都開始良心不安了,懷疑是自己小人之心。
雲成的心裡很複雜,鍾思渡望著鍾宴笙的眼神也很複雜。
只有鍾宴笙始終昏昏欲睡的,心大得全然沒多想,翻到第二十四章 ,看著看著,又繼續糾結蕭弄的事去了。
等到淮安侯放值回府,鍾宴笙才勉勉強強把該看的都看完了,跟著鍾思渡一起去正廳裡,準備一家人用飯。
鍾宴笙腦子裡裝了一天蕭弄的事,這會兒才擠出點閑暇,瞅著鍾思渡走在前面的背影,感到迷茫。
昨日他回來時撞上鍾思渡,鍾思渡還告訴他“不會喜歡他的”,但今日鍾思渡的行徑,似乎跟他的話,不太一致?
這位真世子的心思,好像比定王殿下的還難猜。
或許只是因為淮安侯的命令,所以才過來和他一起看書的?
鍾宴笙思來想去,感覺只有這個可能,頓時又覺得鍾思渡很可憐,明明很討厭他,還因為父親的要求,不得不忍著脾氣來教他。
鍾宴笙很善解人意地想,還是找個時間跟淮安侯說清楚,讓鍾思渡別過來了吧,太為難人家了。
鍾思渡走在前面,聽後面靜悄悄的沒聲兒,忍不住回頭看鍾宴笙。
又在走神想什麽?
明明知道不該,但他還是對鍾宴笙產生了好奇。
這人的腦子裡究竟都在想什麽,為什麽會對淮安侯說那樣的話,他真的……一點也不在乎在侯府的位置嗎?
鍾宴笙發了會兒呆,察覺到前方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奇怪地抬起眼:“鍾思渡,你怎麽啦?”
暮色四合,天色已暗,侯府已經掛起了燈照路,暖黃的燈光映在那雙眼睛裡,璨若明星,極亮極亮。
鍾思渡像被灼了一下,繃著臉一言不發地扭回頭。
好吧。
鍾宴笙心裡歎氣,果然還是很討厭他。
平時淮安侯公務繁忙,很少有機會全家人坐在一塊兒用晚飯的。
跟第一次一起坐在桌前的氛圍不同,這次鍾宴笙和鍾思渡的氣氛顯然和諧了些。
侯夫人今日派身邊的大丫鬟去春蕪院端茶送水了好幾次,得知倆人在一個屋簷下讀書學習,氣氛頗為融洽,心情極佳,笑盈盈地給倆人夾菜:“迢兒今日學得用功,多吃一些。“
鍾宴笙很配合地表演兄友弟恭:“哥哥教得好,哥哥多吃。”
聽到鍾宴笙叫“哥哥”,鍾思渡握著竹箸的手指一頓。
第一次聽鍾宴笙叫自己哥哥的時候,他滿心厭煩,極為不喜,淮安侯和侯夫人隻應當有他這個兒子,鍾宴笙只是鳩佔鵲巢罷了,他哪來的弟弟?
可是……不知為何,他現在竟然沒那麽排斥這個稱呼了。
用完晚飯,侯夫人去佛堂抄寫白日裡沒抄完的佛經,鍾宴笙和鍾思渡則被淮安侯叫到書房,抽背了幾條今日所學。
鍾宴笙有點磕磕巴巴地背完,緊張地偷瞅淮安侯。
知道鍾宴笙往日裡沒耐心看這些書,今日能背出來已經很不錯了,淮安侯摸摸胡子,在小兒子眼巴巴的視線裡,點了下頭:“不錯。”
看來是過關了,鍾宴笙松了口氣,腳開始往外挪:“那爹,我先回去啦?”
一番小動作全落在淮安侯眼底,他無奈地搖搖頭:“去吧。”
瞅到淮安侯書案上放著的田黃石章,鍾宴笙偷偷抿了個笑。
侯爺嘴上不說喜歡,實際上還是很喜歡的嘛,一直帶著。
想到這茬,鍾宴笙不免想起了那個送錯給蕭弄的章子。
沒問題的吧……
鍾宴笙惴惴地想,定王殿下別院裡的書房中,那麽多價值連城的東西,一枚小小的田黃石章,應當不會入他老人家的眼吧。
見鍾宴笙走了,淮安侯的視線落到鍾思渡身上,冷不丁開口:“昨夜偷聽到了?”
鍾思渡垂下眼,神色一如既往的和順,沒有說話。
“我告訴過你,那孩子表裡如一,不會與你爭。”
淮安侯背負著手,盯著自己失散多年的親子,神色沉肅:“鬥花宴回來,我罰你在祠堂跪了一夜,你仍不覺得自己錯了。現在如何,知道自己做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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