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蕭聞瀾,兩個與蕭弄關系最密切的人,都被囚禁在了京城。
京城被圍困了這麽多日,蕭弄在草原深處,消息滯後,不過也應當已經收到信報了。
可京中的情況傳不出去。
若是蕭弄現在帶著黑甲軍趕回來,他在明,景王安王在暗,被掌握著動向,極容易吃虧。
而且還有他和蕭聞瀾做要挾。
鍾宴笙本來是想跟景王再多周旋一段時日,不要撕破臉皮,盡量拖延時間的。
可惜還是在今日撕破臉皮了。
裴泓是故意的。
蕭聞瀾跟他那麽熟,他哪會看不出來蕭聞瀾是真的醉了還是裝醉的。
“啊?威脅我哥?”
蕭聞瀾聽到鍾宴笙的話,愈發惴惴不安起來:“那怎麽辦?我、我不能再拖我哥的後腿了,要不我找根房梁吊死吧。”
鍾宴笙好幾日的壞心情都被蕭聞瀾衝淡了,由衷讚歎道:“蕭二少,你可真是太出息了。”
蕭聞瀾慚愧地低下頭,情緒大起大落之後,乏意逐漸湧上來,嘟嘟囔囔:“我好歹也是蕭家的人……”
“放心。”鍾宴笙隔了很久,眼神堅定,聲音放得很輕很輕,“我不會讓你吊死的。”
沒有人清楚鍾宴笙身邊的暗衛有幾個,發現信鴿都死掉的那天,他把身邊的暗衛遣散出去了一部分,加快搜尋宮裡的地下密道。
還需要密道的地圖。
地圖也不知道還在不在老皇帝手上,萬一被老皇帝交給了景王就麻煩了。
現在蘭清殿外被人圍著,鍾宴笙估摸著自己是沒機會去逼老皇帝交出地圖的,遺憾地歎了口氣。
這一晚過去後,外頭果然沒有送兩杯鴆酒來,而是規規矩矩地送來了飯食。
一看菜色,鍾宴笙就認出了,是裴泓帶他去過的那家姑蘇酒樓的招牌。
“……”
鍾宴笙擰起眉尖,很不理解裴泓的意圖。
明明那麽多次都想殺了他,為什麽又頻頻反悔,為什麽總是在他面前笑眯眯地自稱“景王哥哥”,做這些多余的事。
他滿腔疑惑,很想當面質問裴泓,可是裴泓卻不知道是躲著他還是怎麽,一連好幾日都沒有露面。
鍾宴笙和蕭聞瀾被困在蘭清殿裡出不去,也沒什麽胃口,餓得厲害了才會吃兩口。
於是每日送到蘭清殿的飯菜愈發精致,都是他從前喜歡的。
鍾宴笙原本心裡是疑惑和難過居多,這回是有點生氣了。
將他困在宮裡,拿捏著他,又這樣假意對他好做什麽,將他當做籠中的鳥兒對待嗎?
但是裴泓始終沒有露面。
第四日時,一個意料之中的人先出現了。
安王帶著人跨進了蘭清殿,眉宇間褪去了以往低調沉默的平凡,頗有幾分掩飾不住的志得意滿,望見鍾宴笙,朝他一抬手:“侄兒,請罷。”
見到是安王來了,鍾宴笙心裡猛地跳了幾下,有些不安起來。
可是蕭聞瀾比他還要不安,他只能盡力維持平靜的神色,示意蕭聞瀾別擔心,便低著頭跟著安王跨出了蘭清殿。
安王是不會殺他的,這一點鍾宴笙很清楚。
“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大概是如今境況不同,安王不再掩飾,眼神銳利,精光四射,十分感懷:“上次見面,本王還是被黑甲衛挾持過去的。”
鍾宴笙抿抿唇:“我不明白,你都鞭屍德王了,為什麽德王余孽還會願意與你合作?”
他眉目漂亮柔軟,看起來沒什麽攻擊性,因為這幾日吃住都不安穩,又瘦了一些,臉上透出股病色,嗓音也沙沙軟軟的,毫無威脅和心機的樣子。
志驕意滿者,面對這樣的敗家,自然不會吝嗇回答,安王負著手,微微一笑:“德王是個無可救藥的蠢貨,他手底下的人,又會是什麽聰明的貨色。”
安王唯唯諾諾地跟在德王身邊多年,非常清楚他的手下有哪些人,帶走德王的屍體後,讓人往德王余孽那邊傳的信息截然相反。
德王余孽收到的消息是,鍾宴笙和蕭弄不肯放德王屍骨,要將他挫骨揚灰,是安王忍辱負重,為了保全全屍,不得不做戲用馬車拖走了德王的屍首。
分明是安王夜夜憤恨鞭屍泄憤,落到德王余孽那邊的消息又成了“蕭弄派人盯守安王,安王不得已為之”。
鍾宴笙都愣住了,完全沒想到安王還能這麽顛倒黑白,呆呆地張了張嘴,感到幾分荒誕的好笑。
安王一邊鞭屍德王,一邊得到了德王余孽的支持。
以德王那個暴脾氣,要是知道了,恐怕會氣得詐屍,生生掐死安王。
說話間,鍾宴笙才發現,安王是把他帶來了養心殿。
他心裡生出奇異的預感:“陛下醒了?”
安王沒有回答,跨進了老皇帝的寢房裡。
雖然宮裡輪到安王和景王掌權了,不過他們兩人似乎跟老皇帝也沒什麽父子情深的表現,養心殿仍然只有田喜一個人,老皇帝身上還是潰爛著在發臭。
鍾宴笙跟老皇帝灰蒙蒙的眼睛一對上,就見到老皇帝悶悶咳了幾聲,露出了個奇異的笑容,話音含糊著開口:“朕,說過,你會是朕,最適合的陪葬品……”
鍾宴笙被他看得心裡一毛,忍不住退了一步,恰在此時,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幾日不見的裴泓大步流星跨進來,掃了眼安然無恙的鍾宴笙,似乎松了口氣,搖搖扇子,笑意不達眼底:“四哥,你不打招呼把人帶走,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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