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前的守衛也已經替換了,見到鍾宴笙,就恭敬地行了一禮,開了宮門。
裴泓就候在宮門之外,見到這架勢,眉梢輕輕挑了一下。
鍾宴笙不等人扶,自己跳下馬車,朝著裴泓跑過來:“景王殿下!你怎麽突然要走了?”
他穿得很厚,奔過來時,腳步又很輕巧,像隻圓滾滾的漂亮小鳥,裴泓愣了一下,無奈一笑:“小笙,我不適合再待在京城了。”
鍾宴笙“啊”了下,腳步一頓,抿著唇蹙眉。
德王謀反,安王離京,定王入宮。
這般情況下……景王殿下的確無論如何,都不能再留在京城了,越早離開越好。
雖然京中之人都嘲景王只會吃樂,毫無進取心,但鍾宴笙知道,景王其實很聰明,只是他性子瀟灑,知道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若非景王隻知玩樂,安王又做小伏低的,德王最囂張的那兩年,早拿他倆開涮了。
看鍾宴笙擰眉的樣子,景王一笑,搖搖扇子:“嘖嘖,楚楚可憐的,可別這麽看著我,看得我心都軟了。我一會兒便該走了,猜你還沒用午膳,怎麽樣,陪景王哥哥吃頓飯,就當是送行了?”
鍾宴笙沒來由地有點難過,低落地嗯了聲,跟著他上了景王府的馬車。
馬車搖搖晃晃的,到酒樓時,鍾宴笙發現,裴泓帶他來的,是上次那家酒樓,做的姑蘇菜很合他口味。
今日裴泓將這家酒樓都包了下來,帶著鍾宴笙上樓坐下,語氣感慨:“從前我一直想,小笙要是我的弟弟就好了,沒想到後來小笙真的成了我的弟弟。可惜,我們沒什麽兄弟緣分,又該分開了。”
鍾宴笙剛感到傷感,就聽裴泓接著說:“更可惜的是,我都要離開京城了,也沒聽到小笙叫過我一聲景王哥哥。”
鍾宴笙:“……”
鍾宴笙麻木著臉:“景王殿下,吃點菜吧你。”
裴泓好似什麽都不在乎,自顧自添了幾杯酒後,饒有興致地問:“看今日的動靜,老東西還沒死透麽?”
鍾宴笙第一反應是他膽子也太大了,隨即才想起來,把老皇帝搞成這樣的就是他和蕭弄,頓感不好意思:“嗯,還沒有。”
看他的樣子,裴泓忍不住吃吃笑起來:“小笙,以後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
鍾宴笙不解:“為什麽?”
“太好欺負了。”
鍾宴笙:“……”
裴泓扇子一合,輕歎了口氣:“小笙,我快走了,有些話便不得不說。”
鍾宴笙蒙蒙看他:“什麽?”
“小心蕭弄。”
裴泓眼神幽微,不等鍾宴笙張口就接著道:“當年太祖與蕭家親如一家,許諾共分天下,不過幾代便下了死手,你知道為什麽嗎?”
他竟然就直接把這些幽暗的秘事直接說出來了,鍾宴笙抿起唇瓣。
裴泓含著笑,抿了口酒:“蕭弄是不會受人驅策,為人臣下的,遲早噬主。”
“小笙,沒有哪個帝王容得下蕭家。”
裴泓的話還沒說完,突然就見對面秀美漂亮的少年抬起眸子,眼神清亮,隱隱帶著股倔意:“我容得下。”
裴泓與他對上視線。
鍾宴笙執拗地重複:“我容得下。”
當皇帝要經常早起,天天看那堆連篇累牘的奏章,他不是很喜歡。
可是他要給父親母親、先皇后和康文太子正名。
要給哥哥一個容身之所。
聽到鍾宴笙固執的回答,裴泓表情滯了一瞬,看不出情緒。
片刻之後,他沒有再說什麽,只是又露出笑,抬了抬酒盞:“既然不肯叫景王哥哥,那願不願意陪我喝一杯?”
裴泓都要離開了,鍾宴笙思考了下,還是倒了小半杯酒,與他碰杯之後,喝了下去。
微辣的酒液滾進喉頭,鍾宴笙感覺胃裡熱熱的,嗓子發啞:“景王殿下,你是一個好人。”
景王這次沒有回答,看他臉上浮起桃花般的醉紅,微微一笑:“聚散苦匆匆,我是見不到明年景華園的春花了。小笙,就此別過。”
作者有話說:
衛綾:局面不同了,盯緊定王!
衛綾:……神金。
第八十三章
鍾宴笙酒量很差, 半杯薄酒下肚,腦子就暈暈乎乎的,湧出些許難過。
小時候他在冰天雪地裡把裴泓帶回淮安侯府, 很高興自己終於有了玩伴, 把藏著舍不得吃的點心都摸出來給裴泓。
那時裴泓跟現在不著調的樣子也不同, 不怎麽說話,很小心翼翼的樣子。
他們當了三日的玩伴, 宮裡的人就順著痕跡找過來,把裴泓強行帶走了,來不及好好道別一下, 沒多久他也跟著淮安侯去了姑蘇。
鍾宴笙那時候以為很快能和裴泓再見, 剛到姑蘇時還偷偷藏些小禮物, 想給自己的第一個朋友, 沒想到重逢已經是十幾年後了。
山長水遠,景王回封地後,往後就很難再見了。
裴泓往日排場極大, 去哪兒都帶著一堆人被簇擁著走,今日要離京了,簡陋的送行宴倒是安靜, 自顧自喝完了剩下那壺酒,便該走了。
鍾宴笙跟著起身, 想送他到城門,裴泓卻拒絕了:“不必了, 小笙, 坐著醒醒酒就回宮裡去, 昨晚才發生了大變動, 這兩日京中也不算太平。”
鍾宴笙張了張嘴, 猶豫了下,還是沒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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