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道護身符,那些光怪陸離的夢被一個吻慢慢撫平了。
床邊的人沒坐太久,就匆匆離開了。
鍾宴笙的夢卻平靜了下來,呼吸勻長,睡得渾身酥軟地從睡夢裡清醒過來時,才發現天色已經黑了。
居然都到晚上了。
夏天多雨,外面一片嘩嘩的雨聲,不知何時又下了起來。
桌上點著隻蠟燭,燭光飄飄忽忽的,大概是雲成怕他醒來怕黑,提前點的。
喉間乾渴得厲害,鍾宴笙爬起來,吞咽了下發疼的嗓子,開口想叫雲成,卻在撐起來時,發現有個東西順著胸口滾下去,硬硬地硌著他。
鍾宴笙把那個東西抓起來,仔細一看。
是個很精致的木雕,雕的是隻……圓滾滾的山雀?
看得出雕刻的人很用心,每一縷羽毛都雕得細致入微,栩栩如生,雖是死物,猶如有靈,可愛又討喜。
鍾宴笙眼睛一亮,喜歡得捧著翻來覆去地看,嘴角不自覺地翹了起來。
即使送他木雕的人什麽紙條都沒留下,但他一看就知道這是誰送他的。
這是蕭弄親手雕的嗎?
鍾宴笙用指尖摩挲著小山雀的每一條紋路,驟然想起自己只差幾筆就畫完的小人畫,一時連口渴都忘了,興衝衝地爬下床,從送進屋裡的行囊裡翻出他的畫,放到桌上,熱火朝天地忙起來。
蕭弄送他小山雀木雕,那他今晚也要把畫送給蕭弄!
頭疼腦熱好像都遠去了,鍾宴笙披著外袍,趴在桌上,忙活了一陣,將小人畫的最後一幕停在了城牆上。
英俊的小人在吹塤,漂亮的小人望著他,城牆之下,鐵花紛飛。
他真正對蕭弄放下畏懼與提防,就是在生辰的那晚,蕭弄帶他上城牆,用陶塤為他吹了一曲後。
仔仔細細勾勒完最後一筆,鍾宴笙滿意地翻看了下。
他特地讓人用宣紙裝訂成書冊那樣的小冊子,現在已經畫滿了。
正翻著,余光裡晃過道人影,逐漸靠近了房門。
鍾宴笙這幾日都是偷偷摸摸畫的,生怕被人發現,連忙將這冊小人畫合起來,塞進懷裡,又將桌上的東西胡亂塞到床底下。
做完這一切,屋門恰好被輕輕推開。
進來的人顯然沒料到鍾宴笙已經醒了,動作一僵:“小殿下,您醒了?您感覺如何了?”
“已經好些了。”鍾宴笙假裝鎮定地坐在床上,抬眸望著霍雙,“有什麽事嗎?”
他的心思沒放在霍雙身上,目光順著他肩頭往外瞟了瞟。
天都黑了,蕭弄怎麽還沒回來?
霍雙思忖了下,似乎下定了決心:“小殿下,屬下有點話想跟您說,其實屬下……”
他還沒說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噔噔噔靠了過來:“殿下!有急報!”
來傳信的人鍾宴笙有些眼熟,是之前在驛館大堂見過的,魏巡撫手下的人。
鍾宴笙記得,他喝藥睡過去前,雲成跟他說,蕭弄在跟魏巡撫等人商量,準備去春風谷一探。
此時不見蕭弄,反倒見此人來傳急報,他心口冷冷一跳,生出幾分不太好的預感,努力維持著臉上的沉靜:“說。”
“兩個時辰前,定王殿下與魏大人前去春風谷查探地勢,回來時突降大雨,匪徒在大雨中出現,襲擊了殿下和魏大人,魏大人負傷,已被送回來醫治……”
他遲遲不說重點,鍾宴笙盯著他,輕輕問:“定王殿下呢?”
鍾宴笙的眸色很溫柔,那人卻被盯得冒出一額頭的汗,忍不住擦了擦冷汗:“匪、匪徒的襲擊突然,又熟悉地勢,定王殿下與魏大人只是前去查探一番,並未帶太多人……”
“我問你,”鍾宴笙打斷他的話,“定王殿下呢?”
“……定王殿下失散了。”
作者有話說:
樓清棠:他比你大,比你老~
迢迢:哦哦。
瞎弄:?他內涵我你還應和他!
哪怕是定王殿下,也會有年齡焦慮呢(
人沒事(合十)
第五十六章
夜色低迷, 淒風冷雨。
驛館大堂的地上濕漉漉的,再次擠滿了桂廣當地的官員,只不過這回坐在主位上發號施令的人變了。
鍾宴笙已經換了身輕便的窄袖衫, 因為風寒未退, 兩頰上還浮著略微病態的潮紅, 低低咳嗽了聲,目光落在跪在中間的魏巡撫身上。
後者臉色蒼白, 手臂上的傷深可見骨,血浸染了半邊衣袍,鍾宴笙過來的時候, 醫師才為魏巡撫換藥包扎好, 地上還殘留著斑斑點點的血跡。
“……定王殿下帶著人探查完地勢後, 在折返回驛館的路上, 匪徒忽然出現,因為敵眾我寡,天色昏黑, 下官被張總兵護著拚死逃出來,才發現定王殿下沒有跟出來,援軍到的時候, 地上只剩匪徒屍首,定王殿下不見了。”
魏巡撫搖搖欲墜的, 滿臉愧色,深埋下頭:“那群匪徒以往劫掠之後, 至少會安分半月, 下官也沒想到, 他們竟會埋伏在深林裡, 襲擊官府的人!”
旁邊的張總兵怒道:“必然是匪徒得知朝廷派人前來清剿, 狗急跳牆了!”
其他本地官員紛紛點頭應和:“匪徒實在可惡,下官已經加派人手,在林中搜尋定王殿下了,定王殿下英武不凡,定然不會出事的!”
下方一片雜聲,誰都不敢擔責,就算定王是皇帝陛下的心腹大患,但皇帝陛下都沒什麽示意什麽呢,也沒有理由對定王下手,萬一定王真因為跟他們出去一趟折了,那他們鐵定要被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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