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宴笙腦子裡一突一突的,疼得厲害。
他模仿著蕭弄平時的樣子,將雲成遞來的茶盞不輕不重往桌上一磕。
“嘭”的一聲,底下的雜音瞬間消失,所有的視線都落在了鍾宴笙身上。
“定王殿下是臨時起意要去春風谷探查的。”鍾宴笙的嗓音有些啞,但也因為沙啞,褪去了平日裡的柔軟,多了幾分凜然的冷意,“匪徒為什麽會提前埋伏?”
這話問到了點子上,整個大堂裡的氣氛都凝固了。
匪徒能提前埋伏,自然是因為……有人將蕭弄的行蹤泄露出去了。
蕭弄的行蹤,除了鍾宴笙與蕭弄的人外,只有驛館裡幾個一同議事的官員清楚。
魏巡撫等人臉色煞白:“小殿下明察!我等斷斷不敢與匪徒勾結、謀害定王殿下啊!”
一個個都急赤白臉地辯解著,鍾宴笙直勾勾盯著他們,臉色比負傷的魏巡撫還蒼白,沒有吭聲。
方才聽到蕭弄失散的消息後,他腦子裡空白了好久,直到攥著那個小山雀木雕的手指都發疼了,才驟然回過神,努力鎮定下來,吩咐所有人去大堂等待吩咐。
蕭弄不在,鍾宴笙就是話語權最大的人。
來大堂的路上,鍾宴笙撞上了急匆匆趕來的雲成和樓清棠,倆人本來在廚房給鍾宴笙看著藥,聽聞消息,就立刻過來了。
鍾宴笙把跟在後面的霍雙支開,才從樓清棠嘴裡得知,五百黑甲軍,蕭弄隻帶了二十人出去,剩下的都留在了驛館。
為了保護他。
樓清棠匆匆告知他這個消息的時候,臉色很複雜:“殿下離開前的命令是,他不在的時候,剩下的黑甲軍都聽小殿下的調令。”
不知是因為生病,還是其他的什麽,鍾宴笙的眼眶熱熱的,控制不住的發紅。
雨這麽大,突然遇襲,蕭弄怎麽樣了?
是不是受傷了才沒回來?萬一他要是……
鍾宴笙不敢想下去,他得讓自己想些其他的,才能冷靜下來,仔細去思考蕭弄遇襲這件事的疑點。
連魏巡撫和張總兵都能衝出重圍,蕭弄身經百戰,怎麽會出不來?除非所有匪徒的目標都是他。
可是那群匪徒聽起來並不暴戾,平日劫掠時,如非必要也不會傷人,為什麽會襲擊蕭弄?
除非襲擊蕭弄的不是匪徒,而是刺客。
想要蕭弄命的人太多了,在京城不好下手,樓船上又全是黑甲軍,在春風谷是最佳時機。
是誰派的人?老皇帝、德王、安王,還是其他哪個與蕭弄有仇的人?
……不論是朝中百官,還是京城眾多世家裡,跟蕭弄沒仇的反倒屈指可數吧,定王殿下得罪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兩隻手都數不完,誰都有可能派人下手。
鍾宴笙一時有些無言,抓著衣擺的指尖都在微微發白。
那蕭弄知道自己被一堆人盯著腦袋嗎?
他是不是故意隻帶了那麽點人出去的,想要將刺客釣出來,只是出了什麽意外,才導致失散沒回來?
定王殿下戰無不勝……他不信蕭弄會折在一群鼠輩手裡。
鍾宴笙咬了咬牙,壓下心慌,強迫自己前後捋了捋,感覺得先將最可疑的這群官員扣在驛館為上。
“敢不敢不是我說了算,也不是你們說兩句話就算得的……來人,幾位大人今晚留宿驛館大堂,任何人不得與他們說一句話。”
鍾宴笙說話的時候,沒忍住又重重咳了一聲,沙啞地接上下一句話:“違者,殺無赦。”
那張雪白如紙的昳麗面孔上,沒有任何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待在蕭弄身邊久了,與蕭弄竟有一瞬間的重疊相似,在稍顯昏暗的大堂裡,透著種詭豔的漂亮。
從蕭弄口中吐出這樣的話,眾人見怪不怪,但從柔軟的小殿下口中出現這句鐵血的話,反倒叫人後背發寒。
魏巡撫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這小殿下年紀輕輕的,看上去又沒什麽脾氣的樣子,一看就是不怎麽會拿主意、溫吞好拿捏的性子,眾人本來都沒太將他放在眼裡,哪知道這少年居然還有另一幅面孔。
想必,是在定王在場的時候,故意蟄伏著?
魏巡撫不得其解,也疼得沒力氣跟其他人交換眼色了,慘白著臉垂首應是。
只有鍾宴笙知道,他藏在袖子下面的手是在輕輕發抖的,心跳忽急忽緩的,後背一片冷汗。
必須趕緊找到蕭弄,一定是出了什麽意外,否則蕭弄一定會派人來向他報平安的。
鍾宴笙望了眼沉默地站在大堂一側的霍雙等人,咬了咬牙。
蕭弄不見了,他要去找蕭弄很正常,但他不能隻帶黑甲軍去找蕭弄,否則一定會被報給老皇帝的,老皇帝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很見不得他跟蕭弄關系緊密。
“時間緊迫,黑甲衛調出三百人,隨我搜山尋找定王殿下,五軍營的人調出兩千,在春風谷附近待命。”鍾宴笙道,“其余人留守驛館,有任何消息,即刻稟報。”
此話一出,所有人臉色都變了,不管是留在大堂的定王一脈,還是霍雙等人和本地官員,全部出言反對:“小殿下要親自前去?萬萬不可!”
“十一殿下怎麽能親自涉險?匪徒連定王殿下都敢襲擊,萬一小殿下出了什麽事,我等如何與陛下交代啊!”
“小殿下,定王殿下肯定也不希望你親自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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