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自然,對蕭弄也直呼其字,顯得十分親切隨和,像個在隨意問家常話的老父親。
鍾宴笙心裡卻莫名一突,昨日那種很不安的感覺又生了出來,直覺告訴他,老皇帝是不想聽到他跟蕭弄的關系很好的。
鍾宴笙很不擅長撒謊,他知道自己撒謊的時候,眼神會不自覺地躲閃,手指也會糾纏在一起,但這一刻他居然控制住了躲閃的眼神,一動不動的,直視著老皇帝的眼睛,語氣怯怯的:“定王殿下……很可怕,我、我有點怕他。”
老皇帝微笑著又注視了他片刻,才似乎滿意地點了下頭,歎道:“銜危殺業太多,性格乖戾,行事無羈,你怕他也屬正常。”
說完,朝外頭拍了拍手:“進來罷,都杵在門口做什麽?”
鍾宴笙是側坐著對著老皇帝的,方才精神極度緊張,全然沒有注意門口還有人,聽到老皇帝的話,才僵硬地轉過頭去。
門外走進來了幾個人,頭先一個,便是蕭弄。
鍾宴笙腦子裡霎時一白。
完了,他的話給哥哥聽到了。
老皇帝是不是故意的?!
他慌得噌地站了起來,張了張嘴,跟蕭弄解釋,但又不可能當著老皇帝的面解釋。
蕭弄的臉上沒有表情,像是沒聽到他那番話,看也沒看他,如同路過一個陌生人,行走如風,從他身邊擦過,站到老皇帝面前,低首道:“小王見過陛下。”
與此同時,鍾宴笙的手心裡微微一沉。
他的眼睛張大了,望著蕭弄冷漠得不近人情的背影,方才巨大得幾乎要讓他暈厥的心慌感突然停歇下來,屏住呼吸,悄悄將蕭弄在擦身而過的瞬間塞進他手裡的東西藏進袖子裡,捏了捏那個東西。
是、是個香囊和一張小紙條。
哥哥……?
鍾宴笙驚喜得差點站不住,連忙開口:“陛下,我、兒臣有些不適,想去更衣。”
在禦前,就是三公首輔,有三急也得憋著,哪有鍾宴笙這樣的。
跟著蕭弄前來的官員紛紛偷瞥過來。
老皇帝顯然沒想到新找來的小兒子這般冒冒失失的,無奈地搖搖頭:“去罷。”
鍾宴笙“嗯”了聲,到了偏室,周遭無人了,坐在恭桶上,來不及去看香囊裡硬邦邦的是什麽,先偷偷摸摸把蕭弄的小紙條拿出來,滿懷期待地展開。
紙條徐徐展開,上面只有龍飛鳳舞的一個大字。
“笨”。
鍾宴笙:“……”
他要生氣了。
作者有話說:
迢迢:河豚膨脹.gif
蕭哥最多別扭別扭,不會對迢迢真的遷怒的啦()
第四十四章
鍾宴笙真的有點點生氣。
蕭弄當著那麽多人, 偷偷給他遞東西,他還以為紙條上寫著什麽很重要的吩咐。
昨晚他肚子不舒服,熬了一宿都沒怎麽睡著, 盡在擔心蕭弄會不會討厭他、他往後是不是都要待在皇宮了, 還有老皇帝奇怪的態度雲雲……
還有方才, 他被老皇帝引導著說出對蕭弄不好的話,蕭弄進來的時候, 真的慌死他了。
結果蕭弄寫紙條罵他笨!
他兀自生氣了會兒,外頭的馮吉等得久了,也沒聽到裡頭有聲音, 擔心出了什麽事, 敲了敲門小心問:“小殿下?”
鍾宴笙不大高興:“我陽結。”
“……哦哦!”
恍然大悟。
鍾宴笙不管馮吉悟了什麽, 悶著臉又打開了那個鼓鼓的錦囊, 心想著若還是什麽取笑他的東西,他就真的要生氣了。
裡面圓滾滾硬邦邦滾到手心裡,鍾宴笙看清了那是什麽。
是他藏在蕭弄房間床幔裡的那隻陶塤。
鍾宴笙愣了愣。
他藏東西的習慣還是小時候養成的, 因為小時候總是生病,大半時間都待在床上,有些時候娘帶來了不允許他多吃的點心, 或是淮安侯來檢查他有沒有又在很晚不睡偷偷看閑書,他就把喜歡的東西都藏在床幔裡。
這地方平時沒人會去掏, 久而久之的,他就習慣把珍惜的東西都藏裡面了。
陶塤藏在蕭弄的床幔裡面, 出門時沒來得及帶, 他都差點忘了。
藏得那麽隱蔽, 蕭弄是怎麽發現的?
鍾宴笙想了想, 頓時頭皮發麻。
不會是、不會是蕭弄晚上休息的時候, 陶塤從上面掉下來,砸到蕭弄了吧?
鍾宴笙蔫了。
……蕭弄大概在罵他藏這種地方笨。
可是他真的覺得那個地方很隱蔽,尋常人根本想不到去那裡找東西吧。
香囊裡除了陶塤,還有些白芷、蘭草和薄荷之類的藥材,散發著幽淡的藥材香,和蕭弄身上苦澀冷淡的氣息有些相似,嗅著便覺得安心。
鍾宴笙湊近了,鼻尖動了動,嗅了幾下,鬱鬱的漂亮眉眼如遇暖陽,緩緩散開了些。
從昨天開始沉甸甸的心口,惶惶不安忽上忽下的心,忽然定了不少。
小心翼翼將香囊和陶塤藏進袖口後,鍾宴笙又糾結著看了看那張紙條。
大大的“笨”字十分刺眼。
不行,還是好生氣。
鍾宴笙把紙條折好,也收進了錦囊裡,整整衣裳往外走。
馮吉候在外面等了好一會兒,才見鍾宴笙出來,見他跟進去時相比,眉眼輕松不少,便相信了鍾宴笙是進去更衣的,端來了熱水盆,壓低聲音:“小殿下,宮中陽結之人不少,太醫院專研的神佑丸很好使,要不要奴婢為您去拿點兒?”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