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割傷的腕上泛著生生的疼意,鍾宴笙此刻的腦子無比清醒:“我明白了,姑母,我們和您一起走。”
聽到鍾宴笙做出的決定,幾個暗衛下意識望向蕭弄。
蕭弄恍若沒聽到般,隻專注地望著鍾宴笙。
主子這是……沒意見?
暗衛遲疑半晌後,在鍾宴笙的示意之下,緩緩彎身一禮,將佩刀收了起來。
腰間的手還是沒松開,感覺到裴玥若有若無掃過來的視線,鍾宴笙有些窘迫,偷偷踢了下蕭弄,小聲威脅他:“再不松手不帶你走了。”
蕭弄被威脅到了。
可能是感到棘手,斟酌半晌後,他緩緩松開了手,但仍舊一眨不眨盯著鍾宴笙,像是怕一不注意他就會走丟,或是又把自己弄傷。
鍾宴笙迎著那雙幽藍的眼,隻好掏出布巾蒙住他的臉,又朝他伸出手。
對比蕭弄的手掌,他的手顯得有些小,細長的手指被凍得微紅:“手。”
蕭弄隨之下了炕床,身形高大頎長,幾乎將鍾宴笙籠罩其中,力量對比一眼即知,卻像隻溫馴的凶獸,聽話地握住了鍾宴笙的手。
鍾宴笙感覺裴玥看他跟蕭弄的視線更奇怪了,心裡一陣陣發虛。
應、應該,沒被發現吧……
裴玥不置一詞。
片刻之後,幾人跟著裴玥走出了小破屋。
外頭靜靜等候著一群蠻人,鍾宴笙還是第一次對上蠻人,果然個個人高馬大,鐵塔一般,極為勇武。
見到裴玥安全地出來了,領頭的蒙人騎兵顯然松了口氣,又戒備地看了幾眼後邊的鍾宴笙和蕭弄幾人。
蕭弄卸了身上的玄甲,臉也被遮上了,只露出雙暗藍的眸子。
邊關一帶,什麽顏色的眸子都有,藍色也不稀奇。
除了他的個子和氣質格外出挑些,乍一看也沒什麽稀奇。
鍾宴笙個子不高,裹得很厚也掩飾不住單薄的內裡,看起來更是毫無威脅性。
這群蠻人打量幾下,明顯放松了點警惕,旋即語速很快地對著裴玥說了句蒙語。
裴玥示意幾個騎兵讓出幾匹馬來,拉著馬兒韁繩扭過頭,語氣溫和:“孩子,淮安侯府夫婦是怎麽稱呼你的?”
外頭風太大,吸一口都仿佛冰寒到了肺裡,鍾宴笙認認真真地用圍脖蒙好了口鼻,乖乖回答:“他們叫我迢迢。”
“迢迢,會騎馬嗎?”
鍾宴笙點點腦袋。
裴玥仔細看了看他,特地挑了匹最矮的小馬牽過來,把韁繩往他手裡遞。
鍾宴笙哽了一下,有點點委屈,悶著臉提了點小意見:“……姑母,我可以騎大馬的。”
裴玥又看了看他身邊的蕭弄,像是思考了一番,才揮揮手,又重新牽來一匹大馬:“他們察覺到了幾裡外有其他部落的騎兵蹤跡,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該回部落了。隨姑母來。”
話畢,便先自行翻身上了馬。
三公主明顯是個柔中帶剛雷厲風行的性子,鍾宴笙連忙應了聲,自己蹬上了馬,還沒坐穩,蕭弄不聲不響地飛身上馬,坐到他背後,抓住馬韁一抽,馬兒便答答地跟上了蠻人的馬隊。
蕭弄的鐵甲下是一身黑衣,看不出來身上有沒有血跡,但鍾宴笙嗅到了他身上還有血腥氣,不太放心地回頭看:“你身上的傷要不要緊呀?”
他的頭髮細軟,蹭在脖子臉頰上像小鳥細軟的絨毛,因為靠得很近,身上的氣息也毫無遮擋地漫夠來,蘭香浸潤了肺腑,一點點安撫著腦中的劇痛。
蕭弄摟著他,幽藍的眸子舒適地半眯起來,隔著蒙臉的布巾,用嘴唇在他耳畔蹭了一下:“舔一舔,就不痛了。”
懷裡的人,比樓清棠開的任何藥都要有效。
鍾宴笙卻會錯了意,一下紅了臉,憋了很久,狠狠地下定了決心:“那、那等到安全的地方,我給你舔舔。”
摟著他的那雙臂膀陡然緊了緊,蕭弄的眸色熾烈了幾分,迅速回答:“好。”
雪原皚皚,遠處冰河成片,更遠處雪壓枝頭,莽莽茫茫,望不到邊際。
但鍾宴笙靠在蕭弄懷裡,沒有剛出來時那麽害怕了。
盡管眼下的情況不比沒找到蕭弄時好幾分。
馬隊跟隨在裴玥身後,不知道行了多久,相似的雪原風景不斷被掠到身後,鍾宴笙渾身骨頭都發酸發疼,疲乏至極,歪歪地靠在蕭弄懷裡輕微眯了過去,又在突然之間被顛醒,反覆了好幾次,天光大亮時,終於隱約望見了遠處的一片氈包。
邊上的那群蠻子絲毫不見疲態,反而很高興似的,大聲笑著交流起來,有幾人說著說著,目光就往鍾宴笙這兒掃來,語氣肆無忌憚的,似乎在討論鍾宴笙。
隨即裴玥橫了眼過去,語氣很重地說了句蒙語。
一夥蠻人頓時熄了火,不太敢反駁裴玥的樣子。
鍾宴笙迷惑地眨了眨眼,想起蕭弄好像聽得懂蒙語,奇怪地小聲問:“他們說了什麽?”
蕭弄冷冷地剜了眼那幾人,低頭用下頜蹭了蹭他毛茸茸的發頂:“他們說你,像小山雀。”
什麽話!
鍾宴笙很不高興地瞪了那幾人一眼。
那堆氈包看著很近,實則又騎了很久的馬,才抵達了地方。
這顯然是蠻人一個很大的部族,大白日正是人多的時候,男男女女穿著奇特的蒙袍,婦人頭上許多都掛著珍珠瑪瑙,顏色絢爛,腰帶紅綠相間,幾乎個個都佩著華麗的小刀,見到裴玥帶著一行人回來,每個人都朝著裴玥行禮打招呼,敬畏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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