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宴笙頓時更想哭了。
真的傻了。
他有氣無力地扒拉開蕭弄,不讓他親,擦了擦紅通通的眼睛。
事已至此,也只能先把蕭弄帶回去再想辦法了。
樓清棠也來了漠北,找到樓清棠說不定能有法子。
正茫然想著法子,屋外的暗衛又衝了進來,帶來了一個更壞的消息:“不好了小公子,方才那支蠻子騎兵被引開後,又出現了一支蠻人隊伍,眼見著就要路過此地了!”
蕭弄他們的馬在過來的時候就跑散了,方才鍾宴笙帶著人騎過來的馬又被霍雙領著人帶走了,去引開前面那支蠻人騎兵。
冰天雪地的雪原之中,除了這幾間幾乎要被風雪吹垮的小屋,也沒有什麽其他的遮擋之物。
沒有馬,跑不掉,又出現了一支蠻人隊伍。
霍雙和其他人還不知道什麽情況,大營裡的援兵也還沒到。
他們現在跑出去,絕對會比躲在這裡面還顯眼。
鍾宴笙都有些絕望了,坐起身抓緊了蕭弄的手,決定賭一把:“藏在這裡,若是蠻人要搜查……我出去引開蠻人。”
他是大雍的皇族,證明身份後,或許對蠻人來說還有幾分作用,拿他跟大雍做談判。
但是蕭弄絕不能暴露。
蠻人恨死蕭弄了,絕對會不惜一切代價殺了他。
抓著他的手一緊,鍾宴笙看到蕭弄不讚同地皺起眉:“我,不答應。”
鍾宴笙板起臉:“傻子沒有權力反對。”
蕭弄沉默了。
鍾宴笙正想跳下床,就聽到了如雷的鐵騎聲由遠而近,逐漸靠向這邊搖搖欲墜的破屋。
鍾宴笙的呼吸都亂了,心裡祈禱。
爹爹娘親……再護佑他和蕭弄一次吧。
馬蹄聲陡然停在了幾間破屋外,目標精準明確。
鍾宴笙心裡猛地一沉。
外面嘰裡咕嚕一陣,有幾聲他聽不懂的蒙語,隨即他居然聽到了幾聲夾雜著蒙語的漢話:“雅達乾,您要找的人就在這裡面嗎?”
鍾宴笙在宮裡補習了一些有關蠻族的卷宗。
雅達乾是蠻族部落裡對薩滿的稱呼,便是樓清棠與他說的,蠻人部落中會巫蠱秘術,佔卜祈神治病的存在,倍受蠻人尊敬。
旋即他就聽到了一道女聲:“你們退後。”
又一陣嘰嘰咕咕,似乎是其他人對她的安危有些擔憂,但又攝於她的話語權,馬蹄聲紛紛退後。
腳步聲逐漸靠近,停在了破屋外,從牆縫裡,鍾宴笙隱約見到了一位高挑的女性。
女人的漢話很標準,甚至帶著幾分京城的口音:“京中的消息已經傳到了部落,前幾天佔卜,我卜到你會來。”
鍾宴笙的心臟本來跳得厲害,聽到女人的話,有些迷惑地與暗衛對視一眼。
什麽意思?這個蠻族的薩滿在跟誰說話?
“鍾宴笙。”
女人的嗓音說不上有多柔和,但刻意放緩了語速,沒有流露出惡意:“你和我一樣,本該姓裴的。”
驟然被點名,又聽到下一句,鍾宴笙徹底愣住了,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應:“您是?”
女人回道:“我的漢名很久不用了,從前的名字叫裴玥。”
裴玥。
鍾宴笙緩緩想起來,老皇帝膝下是有幾位公主的。
其中有一位三公主,就名為裴玥,與那位瘋掉後,又被老皇帝燒死在冷宮裡的莊妃娘娘,是閨中密友。
三公主裴玥隻小先太子裴羲三歲,據說與先太子關系很好,宛如親兄妹,當年漠北之亂不久後,她的駙馬突然病故,不久,她就被送到了漠北和親,再未有過消息。
本來就搖搖欲墜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屋外的女人走了進來,對暗衛遞到眼前的刀子毫不畏懼,視線直直落到鍾宴笙身上。
片刻之後,裴玥露出了個淡淡的笑容。
“你與大哥大嫂長得的確很像。”
鍾宴笙愣愣地望著他,好半晌才弄清楚眼前是個什麽境況,腦子裡暈暈的,遲緩地分析出他與眼前這個女人的關系:“您是我的……姑母?”
前些日子,他在老皇帝的書房裡也翻出了不少東西,有他父母的畫像,還有其他皇族親眷的畫像,遠嫁漠北的三公主裴玥自然也有畫像。
鍾宴笙擅長作畫,也擅長抓取到旁人眉目間獨有的韻致,逐漸從女人臉上感到了熟悉。
雖然跟年輕時有了分別,但這位的確是畫像上的三公主裴玥。
鍾宴笙偷偷打量她的時候,裴玥也看清了鍾宴笙的眉目,又聽到他的稱呼,神色愈發柔和起來:“嗯,從聽說大哥的孩子還活著之後,姑母就想見你很久了。”
鍾宴笙有種能分辨他人好意惡意的直覺,從這個女人身上,他沒有察覺到惡意。
緊繃的肩頭驟然松了幾分,鍾宴笙乖乖叫:“姑母好。”
看他這麽乖,裴玥像是更開心了,滿意地打量了會兒鍾宴笙後,視線轉向他旁邊跟護肉骨頭似的護著他的蕭弄:“這是?”
鍾宴笙在心裡偷偷琢磨了一下。
姑母曾是大雍皇室的人,不過經過當年的變故,又被送來和親,肯定恨透了大雍,而且他猜姑母的駙馬亡故,八成是老皇帝動的手。
雖然是他的姑母,但也是蠻人的雅達乾,蕭弄的身份還是最好不要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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