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那條路只能品嘗到另一種悔恨。
他永遠不會為自己已經做出的選擇後悔,哪怕那是錯的。
他曾經信誓旦旦說過:“那就不要讓他恢復記憶。”
女神的封印。
讓他如此確信。
他也做好了一輩子都不會被記起的準備。
哪怕艾利克斯的未來裡面沒有他,也是好的。
他真的是這樣想的。
可是現在的害怕是什麽呢?
他內心深處,既渴望他記起,又不希望他記得。
至少,不要是現在。
一切都還未塵埃落定。
不能是現在啊。
英格爾張開了乾澀的嘴:“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攥住了他的手。
英格爾吃痛,感覺自己的骨頭連著肉都要被捏碎了。
可是他掙脫不開,艾利克斯也不會真的讓他受傷。
曾經溫暖的雙手,指尖都是冰涼的。
英格爾所見的,象征著黎明的金色眼眸中的堅強、和平與無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混沌雜亂,殘暴、叛逆、不順從的頑固意志。
對神的敬畏從來都沒有清晰地出現在他眼中。
如今可以說近乎違逆與不敬。
他不打算溫順地接受,打算掀翻這一切。
他聽見他冷靜的嗓音響起。
“來人,英格爾·涅卡公爵,犯下了違逆國王的重罪,判長期監:禁,立刻執行。去取絕緣石的鎖銬。”
所有在場的人,都愣在了當場。
他們新的皇帝加冕後的第一個命令是暴/君式的,毫無緣由的,獨斷定罪的。
艾利克斯眼中沒有別人,他用平淡的語調下達命令:“綬勳儀式暫時中止,擇日另行,請賓客有序退場。”
艾利克斯的眼中清晰地映出英格爾絕望的眼神,他仿佛看到了自己。
他沉默地閉上了眼睛。
***
皇帝回國正式的加冕典禮上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大功臣,新的公爵監/禁了起來。
這件事引起軒然大波。
但是除此之外,他並沒有對他或者他的家族再進行任何懲罰,也沒有剝奪他的爵位和榮譽。
沒有罪行證明,僅憑一己之令,違逆國王這件事可大可小,全看國王一人的證言。
在歷史上也只有暴:君會濫用這項權利。
參議會一些早就看涅卡一家不爽的貴族暗地裡慶祝,戰爭英雄和九級大巫師,在戰爭時代需要依靠他們,但是一回到國內,他們就是巨大的威脅了,更別提他家裡還有一個政壇新秀。同時他們還趁此機會,想在輿論上打壓一波。
比如他們讓人寫關於詆毀不死的巫師的各種陰謀評論和小道消息。
但是不知為何,言論風頭被另一波蓋了過去。
一開始也有很多人猜測是皇帝過河拆橋,鳥盡弓藏。戰爭結束就開始清理隱藏的威脅。
但是皇帝顯然不是那麽愚蠢的人,一個向來正直、善良的人不可能一夜之間變成暴君,事實上,他這個異常的舉動僅僅只針對一個人,他對其他人都是正常的態度,當罪即罰,有功即賞。
在處理政務上也都是有序穩妥地進行。
於是,《滿月》雜志的編輯閑話欄目上出現了另一種猜測:
會不會是大巫師在戰爭中受了傷,需要好好養傷,為了不讓他被煩擾所以才以監/禁為名,讓其在皇宮內安心養傷。
又或者,不死的巫師並非能夠無數次復活,為了不再讓他犧牲,為了保護他,所以才不讓他出去。
下面又附上記者調查發現,不死的巫師很可能不在監獄裡,而是在皇宮室內監/禁的消息。
當然這些猜測,都沒有切實的證據。皇宮將消息封鎖得很好。
涅卡家也不透露任何口風,只是說遵從皇帝的命令。
街角的餐廳裡,有人拿這件事下飯,坐在窗口和同伴道:“涅卡家素來疼愛他們家的第二個孩子,如果皇帝真的對他做出了不公正的判罰,他們家哪怕反叛也絕對不會咽氣吞聲的,可見是沒什麽事吧?”
“哈哈哈我還聽說,皇帝有可能被什麽魔族附身了變成了另外的人,把皇宮的人都控制住了心神,這是在寫什麽小說嗎?”
“一個九級的騎士,一個九級的巫師,那打起來,半個丘涅都沒了,哪裡是我們能操心的。”
“說不定也是因為他太強了才把他關起來的?”
“都打了這麽久的仗了你還信這個?”
“也是,不過,他真的能復活嗎?他還是人嗎?這樣的人也需要保護?”
“聽說是真的,好多從戰場上回來的士兵都說他們看見了。”
“那豈不是有他在,人類一定不會輸?”
“那也打了這麽久啊,而且他死不掉不代表我們死不掉。死的人也還是那麽多啊。”
她們一同止了聲,望向窗外長長的巡遊花車。
那是為返鄉的英靈,所舉行的共同葬禮。
艾利克斯登基後籌備的第一個大型活動便是這個葬禮,他讓人為此讓人將一片廢棄的工地改做英雄烈士墓園。
由他親自主持的葬禮在群眾和犧牲者親屬的見證下完成。
遊行期間所有行人車馬為其主動讓道,路上能見到許多駐足在兩旁觀看的人。
有屍體的盒子裡裝骨灰,沒屍體的裝銘牌,在人魔戰爭中陣亡的大多是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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