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以涅卡家族二子的身份受封，而僅僅是以英格爾這個人的身份。

　　英格爾到艾利克斯身前屈膝半跪了下去。

　　艾利克斯給他別上國家最高榮譽的戰爭英雄終身勳章。

　　英格爾還得到了公爵的勳章和綬帶。

　　但在艾利克斯握著他的手站起來時。

　　他感受到了艾利克斯雙手的顫抖。

　　英格爾抬起頭，目光移向艾利克斯的雙眼。

　　睫毛掀動，眼睛輕輕眨了眨。

　　艾利克斯對他露出一絲微笑。

　　英格爾感受到了即將爆發的龐大的魔力，他眼瞳擴張。

　　【難道…………！】

　　轟！

　　耳邊仿佛傳來虛無爆鳴聲。

　　無形的力量呈波浪狀，以艾利克斯為中心席卷而出。

　　大廳內沒有魔力的人、魔力微薄的人，猝不及防，仿佛被無形的大手推了一把，向後跌倒，癱坐在了地上。

　　英格爾看見艾利克斯的笑容，在那一刹那，凝固在了臉上。

　　仿佛霎時歷經了幾百年的風化。

　　一個呼吸之後，塵埃般地破碎了。

　　第157章 落斷加冕靜默哀悼

　　新的記憶， 不，舊的記憶。

　　被神的手聚攏並關在匣子裡上了鎖的記憶。

　　突破了女神所定的極限，驟然崩斷了鎖鏈。

　　砸向了艾利克斯。

　　他的五感在震動。

　　無數的劇痛壓縮成一瞬間撕開了他的神經。

　　被強製奪走的記憶從新回到了它原來的位置。

　　曾經的違和在瞬間消弭。

　　往前， 是快樂得難以想象的記憶。

　　往後，是和他前世經歷過的無數人的死亡不一樣的，僅僅一個人的死亡。

　　六次死亡。

　　艾利克斯喉嚨哽咽著鮮血。

　　他死咬著牙齒， 吞下鐵腥。

　　在一秒的時光罅隙裡， 艾利克斯一眼看過了今生近十年的時光。

　　有他在的時光。

　　篤定的明悟誕生了。

　　那是謊言。

　　他在床前最後所說的那些退讓， 那些妥協，是他， 英格爾，對他說出的謊言。

　　以及之後的無數謊言。

　　他曾說過， 他無法操縱人的記憶。

　　但是女神可以，她可以操縱其分身的記憶， 那不是依靠魔咒就能實現的。

　　她們理解記憶本質以及人類靈魂的構成。

　　英格爾去求他們，抹去他關於他的記憶。

　　艾利克斯看到英格爾一次又一次的死亡。

　　看到他的無數犧牲。

　　看到他痛苦的終末表情。

　　看到他觸目驚心的血和淚。

　　看到他面對絕望的深淵也要不回頭地跳下去的決心。

　　他仿佛古老童話裡的英雄，取出自己的心臟， 化為帶領人類前進的火炬， 在穿過黑暗之後，消失在晨光裡。

　　他就像那溫柔的無根火焰，燃燒殆盡之後，連灰燼都不曾留下。

　　為什麽？憑什麽？

　　他為什麽要這樣犧牲。

　　因為是他自己選擇的？

　　女神是過分的。

　　女神是偏心的。

　　人類本該是女神的孩子， 不是她的工具。

　　但女神卻襄助了他的犧牲。

　　女神愛她的孩子。

　　卻會選擇讓一個人付出比死還要可怕的犧牲，來賠整個人類存活的可能性。

　　給了預言者過度的魔力和武器， 卻毀了他本該和平的一生。

　　自主選擇的過分犧牲的英格爾， 也是蠻橫、專/製的人。

　　不允許他不接受。

　　剝奪了他對他的記憶。

　　他的靈魂被硬生生地撕掉了一塊，而渾然不覺。

　　無數次的崩潰， 被燒熱融化的金屬凝固在動脈上的絕望，讓艾利克斯胸口像結上了萬年不化的霜。

　　他們覺得這就是對他者的愛，可是，愛怎麽會如同劍一樣，割得人痛不欲生呢？

　　為什麽這樣的犧牲是理所當然的？

　　為什麽他要接受？

　　為什麽要在人類和朋友之間二選一？

　　為什麽？

　　………

　　………

　　………

　　一個閉眼，一個睜眼，艾利克斯眼底落下了一滴淚。

　　他的面孔靜得如同雪山頂峰古老的冰層。

　　英格爾看見他，也什麽都明白了。

　　艾利克斯以人類的身軀突破了女神設下的限制。

　　是因為女神的力量真的虛弱到沒辦法維持世界法則了？

　　還是她給了他的寵兒打破禁製的特權？

　　又或者說時間回溯的因果讓他不再受製於法則。

　　這些都不得而知。

　　英格爾只是顫抖。

　　艾利克斯拿回了屬於他的記憶。

　　英格爾曾經是猶豫過的。

　　在想到封印記憶這個法子之後。

　　他曾經問過蒙德領地的丹姝夫人：“他們得知你的秘密後，是什麽反應？”

　　她用她的血哺育三隻小獅子健康地長大。

　　她說：“我只能告訴你，你要麽永遠不讓他們知道，要麽就做好彼此折磨一輩子的準備。這根刺會梗在心頭，永遠無法消失。”

　　丹姝夫人的笑容有些難言的悲傷落寞。

　　愛有時也會如此沉重。

　　即便如此，英格爾還是選擇了這條路。

　　沒選擇的那條路在眼中看起來再完美，也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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