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體機能已經被這毒素慢慢破壞掉了。
兩周前,他眼睛徹底瞎了。
這個時候他才把維托叫了過來。
可笑的是,他為士兵拔了上千次毒,唯獨沒辦法給自己拔毒。
毒素開始影響身體裡的魔力回路。
維托給他拔毒,也只能清除一部分,盡量延緩死亡的速度。
他嘗試了很多法子,卻都沒用。
英格爾剛換好繃帶,就感覺喉嚨湧上一陣混合著鐵腥的味道。
他鎖緊眉頭想吞下去,卻抑製不住彎腰在桶裡嘔吐。
但這次不是從肺部咳出來的血。
有點像食物中毒,把今天中午吃進去的都給吐出來了,喉嚨還有些許灼燒感,是胃酸?
“英格爾!”
維托的聲音很慌張。
英格爾舉手搖了搖,吐乾淨後擦了擦嘴,拿水杯漱口。
“我沒事,沒事,吃多了點,吐出來反而輕松了。”
“………”維托沉默了。
他這樣安慰維托,然而喝水咽下去的時候,喉嚨和食道卻如同吞針一般。
他不動聲色放下了水杯。
英格爾自己最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現在這情況,應該沒兩天了。
他只希望這一次到醒來的時間能短一點。不然幾天過去,戰場上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英格爾向維托道:“你之後再跟奧拉說一下把碧錫放出來吧,她會幫我們的,這樣也能減輕一點你的壓力。”
“………”
維托還是沒有回答。
英格爾皺了下眉頭,集中注意力感知,才注意到身邊多了一個騎士。
“誰?”
維托的腳步聲遠去。
英格爾下意識站起來。
一隻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輕輕將他壓了下去。
英格爾渾身觸電一般,身子僵了。
他直直地坐回去。
那雙手拿著帕子給他擦拭臉上還沒有擦乾淨的血跡。
指尖是冰冷的,顫抖的。
英格爾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卻聽不到對方的呼吸聲。
他等著對方慢慢擦完,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反握住他的手,站在他身邊,淚水從他的下頜默默滴落。
他不敢開口回答。
他怕聽到自己不像樣的聲音。
“……”
“……”
兩人都不開口。
英格爾沒想到艾利克斯會在這個時候過來。
雖然他遲早會知道這個消息,但他希望艾利克斯能在他醒來的時候過來。
為什麽每一次都讓他看到他這樣子呢?
英格爾有些不知所措。
他只能緊緊握著他的手,給他傳遞一點自己的溫度。
良久,他們都沒有再開口。
英格爾經過起初的驚慌,反而平靜下來。
只是他站在身邊就能獲得這樣的安寧。
眼睛看不見,也減少了些許尷尬。
突然,外頭傳訊兵喊道:“巫師大人!得烈公爵成功率軍擒獲三千魔族!大勝!可以好好修整一段時間了!”
英格爾松了口氣。
“還有多少時間?”
心又猛地提了起來。
艾利克斯的聲音似乎很平靜。
英格爾小心翼翼地道:“一周?”
他其實寧願艾利克斯凶他罵他。
艾利克斯卻只是說:“北戰區和東戰區都穩定了,我呆在這裡照顧你。”
“…………”
英格爾察覺自己沒有說不的選擇,也就默認了。
過了一會兒,他覺得自己應該解釋點什麽,訥訥地說:“我…我沒辦法給自己拔毒…”
說完這句話,他就想把舌頭咬下來。
可笑的是,創造出無數魔法奇跡,治療了無數人的大巫師卻忽略了最基礎的事情。
就像最厲害的外科醫生不能給自己做精密的手術。巫師沒辦法直接對自己施加內部作用治療的魔法。
因為魔力回路是經過身體的,修複身體組織和魔力輸出會產生衝突。
手被砍斷的巫師無法用斷手給自己施加魔法,也是一樣的道理。
毒素是堆積在身體各處的,輸出魔力對體內作用會導致體內魔力矛盾。
不嚴重的外傷可以自己治療,但唯獨中毒是沒辦法的。
他從來沒有解開過魔力護罩,可是他不知道,那個毒霧直接穿過了魔力護罩。
之前也一直有吐血和流鼻血,但毒霧對身體侵染是慢性的,他一直以為是天氣乾燥的出血。
等到他眼睛徹底失明之後,他才醒悟,屆時毒已入骨。
艾利克斯想牽起嘴角,卻發現自己做不到,所幸英格爾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他壓著情緒道:“嗯,我知道。”
英格爾:“……對不起,艾利克斯。”
“………為什麽和我說對不起……”
“………對不起。”
“……………”
【對不起讓你又看見我這個樣子。】
【對不起還是讓你傷心了。】
【對不起對你隱瞞。】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把自己搞成這樣子的。】
英格爾被內疚淹沒了。
艾利克斯在他身邊蹲下來,雙手握住他的手:“你不要想太多,我在這裡陪著你,會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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