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是羞憤欲死之事,弓捷遠卻沒什麽力氣自詰,他哭得抽抽搭搭,根本不像少將軍了。
“好了!”谷梁初替他拭了把淚,“這是什麽樣子?給人看見……”
“拿開!”弓捷遠立刻吼道,“別用髒手碰我!”
谷梁初愕然一怔,隨之笑了,“你倒嫌棄孤王!”
豈隻嫌棄他,弓捷遠也嫌棄自己,甚至嫌棄這個世道。
谷梁初走開去洗了手,回來問道,“可能吃點兒東西?”
弓捷遠已不哭了,無力地搖了搖頭,“你去吃吧!都……綁成這樣了,你也別看著我了,另外找間屋子睡吧!”
“孤就在這兒!”谷梁初不由分說,“還由你來安排?”
弓捷遠恨得抬眼橫他。
谷梁初淺笑地道,“你且乖些,盡量吃點兒東西才好得快!總這樣子不難受嗎?綁既綁了,吃飽了放心睡,夜裡若要起夜,孤自替你解開!”
弓捷遠二次聽他說乖,覺得異常刺心,又扭開臉不言語了。
谷梁初送了盞茶在他嘴邊,弓捷遠渴得狠了,張口就喝,然後又拿眼睛瞅瞅這人,“你為什麽非要時刻看著我呢?以為我會飛天遁地?”
“孤王無聊,”谷梁初似笑非笑地道,“可解寂寞。”
弓捷遠恨極了這句回答,但他沒有話說。
谷梁初又仔細看看他的眼睛,帶點兒商量地道,“你若沒有想吃的東西,孤便問問莊醫,隻挑不忌口的弄一點兒來?”
“我想吃你的肉!”弓捷遠把話卻說得十分可怕。
谷梁初越發笑了,“那也先吃飯吧!總得先好起來有了力氣,剝皮寢肉哪是輕易的事?”
谷矯聞喚進來,但見床幔撕得七零八落不由驚呆,竟沒聽見王爺要他去請莊醫。
谷梁初微微皺眉,“只怕他睡著了扯到傷處,如何這般驚訝?”
谷矯回過神來,連忙出去喚進莊醫。
莊醫進門也吃一驚,不過他甚畏懼谷梁初,立刻整好神情。
谷梁初問他弓捷遠能吃什麽,莊醫謹慎答道,“不是鵝羊一類的發物都可以吃!司尉這般受苦,盡量挑些喜歡東西。”
谷梁初輕輕哼了一下,“他隻喜歡食魚,偏不能吃。孤是問你他這種傷,是否應該舒血活筋?”
弓捷遠聽見這幾個字越發扭臉不看人了。
“舒血活筋自然是好,”莊醫心思只在食物上面,“如今尚未用藥,卻也不必刻意進用。還是揀些清淡的吧!”
谷梁初聞言示意谷矯去弄,然而後又問莊醫,“他這隻疼,必然耽誤睡眠,瞧這半天情形,應當沒有別的病症藏著未發,可否給點兒安神的藥?總是有孤瞧著,哪裡不對立刻就喚你來。”
莊醫聽了就道,“如此小的親去熬上一劑,等下就為司尉送將過來。”
谷梁初頷首準他走了。
弓捷遠這才說道,“你莫將我弄昏。”
谷梁初淡淡一笑,“昏就昏了,你還有甚怕的?”
弓捷遠面色緋紅,皺眉說道,“我也不要你看著,讓弓石和弓秩進來……”
“捷遠。”谷梁初的聲音非常溫柔,“你怎麽還沒明白,無論王府還是這裡,都是孤說了算。”
弓捷遠側首瞧他一會兒,眼裡的光慢慢黯了。
谷梁初清晰瞧著他的神情,也無憐惜之意,“你若聰明,就當聽話一些。孤王高興,自然也就由你高興。非反過來,自然都別好過。今日算是孤激出了此事,你既傷到這般地步,孤就不計較了,即日起你吃什麽孤吃什麽,你如何睡孤也便如何睡,當是自懲。但你再鬧,捷遠,孤就想個法子讓繼夫人離開將軍府,看你有何辦法!”
弓捷遠靜靜聽著,過了半晌兒才道,“我不鬧了!再也不鬧。”
谷梁初卻沒欣喜,神情頗有一點兒複雜。
弓捷遠垂下眼睛躲開他的目光,不說話了。
谷梁初也不說了,屋裡一直肅靜,直到谷矯端著食盤進來。
谷梁初瞅瞅食盤上面擺著兩碗米飯一點葉蔬,還有一盅蛋湯,拿起湯匙對谷矯說,“你先出去。”
谷矯原本想說他來伺候司尉吃飯,聽了這句卡在喉裡,頓了一頓轉身出去。
谷梁初舀些蛋湯哺喂弓捷遠。
弓捷遠乖乖喝了幾口,谷梁初停下湯匙看他,“可有什麽不舒服嗎?”
最不舒服的是心。
弓捷遠靜默一刹搖了搖頭,谷梁初又喂了他半碗米飯些許菜蔬,後來見他吃得極不香甜便作罷了,自己將剩下的東西一並吃乾淨了。
弓捷遠冷眼瞧著這人也不計較飯菜好歹也不嫌棄自己剩的,小有一些恍惚——分明是愛折磨人的,怎又那般像他父親?
在邊塞時弓滌邊就總吃弓捷遠剩下的東西,那是老子不嫌兒子,也因邊塞食物金貴不舍浪費,谷梁初又為什麽?
隻圖省事?
莊醫送進藥來,谷梁初伸手接著,眼睛看著莊醫說道,“麻煩大夫在這旁邊找間屋子住著,真有什麽事情喊著方便。”
莊醫連忙就道,“不敢當這麻煩二字,願為王爺分憂。”
谷梁初點頭示意他出去了,然後回身將藥遞到弓捷遠的嘴邊。
弓捷遠實在疼得難受,嘗著這藥也不太苦,隻盼它能盡快治好自己,痛快喝淨。
谷梁初非常滿意,替他揩揩嘴角,“若是能睡就好生睡,你已是孤的人,不必繃著。”說完又不知從哪兒變出塊糖,塞進弓捷遠的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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